>格瑞是异世界守护者,而我只是个爱睡懒觉的普通女生。
>他总在深夜翻窗送我带露的玫瑰,在我赖床时用冰系元力冰我的脸。
>“祁奥阳,再睡就错过巧克力店新品了。”
>可那天他浑身是血倒在我窗台:“别怕…只是需要睡一觉…”
>十年后我结婚生子,总莫名在巧克力里尝到铁锈味。
>直到女儿翻出他遗留的匣子:“妈妈,这个叔叔照片背后写——‘不必记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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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淅淅沥沥下着雨,敲打着玻璃,发出催眠般的轻响。我蜷缩在柔软的被褥里,像只冬眠的猫,意识在暖融融的混沌里浮沉。睡懒觉是人生至高享受,尤其是这种微凉的雨天,被窝就是全世界。意识正往更深的黑甜乡滑去,脸颊上却突如其来地贴上一点冰冷,激得我一个哆嗦,猛地睁开眼。
“嘶——冷!”
格瑞就站在床边,窗外沉沉的暮色勾勒出他清瘦挺拔的轮廓。他穿着那身仿佛永远不会换的、样式奇特的白色衣裤,银发在微弱的光线下流淌着冷冽的光泽。他指尖还萦绕着一缕若有似无的白色寒气,显然就是刚才袭击我脸颊的元凶。那双紫色的眼睛,像藏着寒星的深潭,此刻正没什么情绪地看着我,只有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祁奥阳,”他的声音低沉,没什么起伏,却奇异地穿透了雨声,清晰地落在我耳中,“再睡下去,街角那家巧克力店今天的限量新品‘玫瑰熔岩’,可就卖完了。”
“玫瑰熔岩”四个字像一把钥匙,“咔哒”一声撬开了我沉重的眼皮。我挣扎着从被窝里探出头,长发糊了一脸,含混地抱怨:“格瑞!你又用冰!很痛诶!” 可抱怨归抱怨,身体却诚实地开始蠕动。限量新品!错过就是罪过!
他收回手,那点寒气瞬间消散无踪。他侧身让开位置,目光扫过我乱糟糟的头发和惺忪的睡眼,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走到窗边。窗外是城市沉入夜色的景象,霓虹灯的光晕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晕染开一片模糊的彩色。他修长的手指随意地拨弄了一下窗台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自从他时不时翻窗进来之后,这盆绿萝似乎也精神了不少,叶片都泛着一种奇异的、健康的油绿光泽。
我磨磨蹭蹭地套上毛衣,趿拉着拖鞋去洗漱。镜子里映出一张睡意未消的脸,黑发凌乱,眼睛还有点肿。冷水泼在脸上,才稍微清醒了一点。等我收拾好自己,打着哈欠回到房间时,格瑞正背对着我,站在敞开的窗前。夜风裹挟着湿润的凉意和城市特有的喧嚣涌进来,吹动他银色的发丝。他的背影在夜色里显得格外挺直,也格外疏离,仿佛随时会融入那片深蓝的虚空。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支玫瑰。深红色的丝绒花瓣上,滚动着几颗晶莹剔透的雨珠,像凝固的泪,在窗外霓虹的映照下,折射出一点妖异又脆弱的光。
“给你的。”他没有回头,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
“又是玫瑰……”我小声嘀咕,心里却像被那沾着夜露的花瓣轻轻挠了一下,泛起一丝隐秘的甜。小心翼翼地拿起那支带着凉意和湿气的玫瑰,指尖触碰到光滑微凉的花茎。我把它插进书桌一个空了很久的水晶花瓶里。深红的花瓣衬着透明的瓶身,像一小捧凝固的火焰,瞬间点亮了这间有些昏暗的小屋。空气里,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冽而馥郁的玫瑰香气,悄悄弥漫开来。
他这才转过身,目光落在我脸上,又扫过那支玫瑰,紫色的眼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走了。”他言简意赅,像一道无声的影子,轻盈地翻过窗台,身影瞬间被窗外的夜色吞没,只留下窗框还在微微晃动,以及房间里那缕固执不肯散去的玫瑰香。
我走到窗边,探出头去。楼下的小巷空空荡荡,路灯昏黄的光晕里只有细密的雨丝在无声飘落。他总是这样,来无影去无踪,像一个只存在于我庸常生活缝隙里的、带着冰雪气息和玫瑰芬芳的梦。
格瑞的存在,于我而言,本身就带着一种近乎虚幻的怪异。
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个下着暴雨的深夜。窗外电闪雷鸣,狂风把窗户拍打得哐哐作响。我蜷缩在客厅沙发上看一部老掉牙的恐怖片,怀里抱着我最心爱的奶牛猫“奥利奥”。屏幕上女主角正尖叫着跑过阴暗的走廊,一道惨白的闪电骤然撕裂天幕,紧随而来的炸雷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就在那刺目的电光一闪而逝的瞬间,我看到窗外的露台上,直挺挺地站着一个人影!
“啊——!”我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遥控器和怀里的奥利奥一起飞了出去。奥利奥炸着毛,“嗷呜”一声窜到了沙发底下,只留下一双惊恐的绿眼睛在黑暗中闪烁。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几乎要破膛而出。我死死盯着那扇被暴雨疯狂冲刷的落地窗,手脚冰凉。雷声间歇,外面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我屏住呼吸,壮着胆子,一点一点挪过去。
就在我靠近窗边,试图看清外面时,那个湿淋淋的人影,竟然自己动手,从外面拉开了并未锁死的窗户!
冰冷的风雨瞬间灌了进来,带着泥土和铁锈的气息。一个浑身湿透、银发紧贴在苍白脸颊上的青年,动作僵硬地翻了进来,“咚”地一声,重重摔在我的木地板上,溅开一片水渍。他穿着奇怪的白衣白裤,布料似乎很特别,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但此刻已被泥水和一种暗沉的、令人心惊的深色液体浸透。那液体正从他肋下的位置不断渗出,混着雨水,在地板上蜿蜒开来。
是血!
我捂着嘴,惊骇得发不出任何声音,下意识地后退,撞翻了旁边的矮凳。他挣扎着抬起头,雨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线滴落。他紫色的眼眸在昏暗的光线里亮得惊人,带着一种非人的锐利和一种深不见底的疲惫。他看清了我惊恐的脸,嘴唇翕动了几下,声音嘶哑得几乎被雨声淹没:
“别…怕…只是…需要一个地方…休息一下…不会…伤害你…” 说完这句话,他头一歪,彻底昏死过去。
我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恐惧、震惊、还有一丝荒谬的好奇,像藤蔓一样缠绕住我。看着地上那滩越来越大的、混合着雨水的暗红水迹,又看看那张即使在昏迷中也透着一股倔强清冷气息的脸,我鬼使神差地,没有报警,反而找来毛巾和药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这个来历不明、浑身是谜的“落汤鸡”拖到了客房的床上。
后来我才知道,他叫格瑞。他来自一个与我们世界平行、名为“元界”的地方。他是那里的守护者之一,职责是巡守两界之间某些不稳定的缝隙,阻止危险的“裂隙兽”侵入我们的世界。他说的不多,总是沉默寡言,像一块捂不热的冰。但每次他带着一身夜露或寒气,悄无声息地翻进我的窗台时,那份拒人千里的冷硬之下,似乎又藏着一点难以言喻的东西。
他总在我睡得天昏地暗时,用那点微弱的冰系元力冰醒我,有时是脸颊,有时是手指,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促。然后,像变魔术一样,变出各种我无法抗拒的诱惑——一张新开的网红巧克力店的宣传单,一块造型别致的抹茶生巧,或者一盒包装精美的松露巧克力。
“祁奥阳,城东新开了家店,榛果海盐焦糖夹心,据说下午三点出炉。”
“祁奥阳,再不起来,‘黑森林梦境’的最后一份就没了。”
他对我的喜好精准得可怕。玫瑰、巧克力、睡懒觉。我几乎怀疑他是不是偷偷读取过我的大脑。他送的玫瑰永远带着清晨或夜露的湿润,花瓣饱满得像要滴出水来。他带来的巧克力,无论是丝滑醇厚的黑巧,还是甜蜜爆浆的夹心,总能精准地戳中我最渴望的那一点味蕾。
最让我哭笑不得的是奥利奥。这只平时胆小又傲娇的奶牛猫,在格瑞面前却温顺得像只假猫。格瑞一来,它就主动蹭过去,用脑袋顶他冰凉的手指,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满足的声音,甚至允许他抚摸自己最敏感的肚皮。而我这个正牌铲屎官,享受这种待遇的次数屈指可数!
“它喜欢你身上的味道。”我曾酸溜溜地说。
格瑞只是垂着眼,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理着奥利奥光滑的皮毛,淡淡地说:“可能是元力的气息比较纯净。” 奥利奥在他手下眯着眼,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他低垂的银色眼睫上,竟有种奇异的温柔错觉。
日子就在他神出鬼没的造访、玫瑰的芬芳、巧克力的甜蜜和奥利奥的“叛变”中,像加了蜂蜜的温水般流淌过去。我以为这种带着奇幻色彩又安稳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直到那个夜晚。
那晚没有下雨,只有一轮惨白的月亮悬在高空,将窗外的一切镀上一层冰冷的银辉。城市的喧嚣似乎也沉寂了许多。我正抱着奥利奥窝在沙发里看书,窗框突然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狠狠撞在了上面。
紧接着,是玻璃碎裂的刺耳声音!
我惊跳起来,奥利奥尖叫一声从我怀里挣脱,瞬间没了踪影。心脏骤然缩紧,我冲向窗边。
一个人影以一种极其狼狈的姿态,几乎是砸进了我的房间,重重摔在地板上,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是格瑞!
月光清晰地照亮了他此刻的模样。那身总是纤尘不染的白色守护者制服,此刻被撕裂得如同破布,浸透了粘稠、暗红的液体,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在房间里弥漫开来,盖过了我熟悉的那点冰雪气息。他脸上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是失血的灰白,一道狰狞的伤口从他的额角一直划到下颌,皮肉翻卷,深可见骨。他的一条手臂以一种不正常的角度软软垂着,胸口剧烈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艰难的抽气声,仿佛破旧的风箱。
“格瑞!” 我失声尖叫,扑到他身边,双手颤抖着却不敢触碰他,仿佛他是一碰即碎的琉璃。恐惧像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我的心脏,勒得我几乎窒息。
他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那双紫色的眼眸失去了往日的锐利和冷清,只剩下浑浊的痛苦和一种近乎涣散的虚弱。他看向我,眼神努力地聚焦,似乎想扯出一个安抚的弧度,却只牵动了脸上的伤口,更多的血涌了出来。
“祁…阳…” 他的声音破碎不堪,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被碾碎的胸腔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沫的嘶哑,“别…怕…”
他试图抬起那只完好的手,动作却虚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白色光晕,那光晕闪烁了几下,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
“只是…需要…睡一觉…” 他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近乎解脱的疲惫,和一种深不见底的、浓稠到化不开的眷恋。那眼神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灵魂上。
那点微弱的白光终于彻底熄灭。他的手无力地垂落下去,砸在地板上,发出一声轻响。眼睛缓缓阖上,长长的银白色睫毛覆盖下来,在惨白的脸上投下两道浓重的阴影。
“格瑞!格瑞!醒醒!你别睡!” 我疯了似的摇晃他冰冷的身体,眼泪决堤般涌出,滚烫地滴落在他染血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求你了!格瑞!睁开眼睛!看看我!” 我的声音嘶哑变形,充满了绝望的恐惧。
他没有任何回应。房间里只剩下我崩溃的哭喊和窗外死寂的月光。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像一张冰冷的网,将我紧紧包裹,拖向无底的深渊。
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就在我哭得几乎要背过气去的时候,格瑞的身体,突然开始散发出一种极其柔和、纯净的白色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温润如水,如同实质般,从他的身体内部流淌出来。光芒所过之处,那些狰狞的伤口,那些喷涌的鲜血,如同被无形的橡皮擦抹去一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消失!撕裂的皮肤弥合,翻卷的皮肉平复,甚至连他破碎的衣物,都在白光中恢复了原状,变得整洁如新。
这超乎理解的一幕让我彻底呆住了,忘记了哭泣,忘记了恐惧,只是怔怔地看着。白光越来越盛,将他整个身体包裹其中,形成一个朦胧的光茧。那光茧缓缓上升,悬浮在离地半尺的空中,散发出一种令人心安的、宁静的气息。
就在光茧的光芒达到最盛的那一刻,它突然向内猛地一收,仿佛所有的光都被瞬间吸回了格瑞的身体里。紧接着,一道极其微弱的、仿佛叹息般的能量波动,如同水面的涟漪,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轻柔地拂过我的身体和意识。
一股难以抗拒的、深沉如海的疲惫感瞬间席卷了我。眼皮沉重得如同灌了铅,所有的悲伤、恐惧、震惊,都在这股柔和的力量下被强行抚平、推开,沉入意识的最深处。我的视线开始模糊,身体不受控制地软倒下去。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我朦胧地看到,那悬浮的光茧,连同里面那个熟悉的身影,正在一点一点地变得透明,如同晨曦中的露珠,最终彻底消失在惨白的月光里。
房间里空空荡荡,只剩下地板上几片碎裂的玻璃,证明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切并非幻觉。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极淡、极淡的玫瑰香,以及那浓重得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两种气息诡异而绝望地交织在一起。
我醒来时,头痛欲裂,像是宿醉未醒。阳光透过没有窗帘遮挡的窗户,刺眼地照在脸上。我茫然地坐起身,环顾四周。房间整洁如常,书桌上的水晶花瓶里,那支深红的玫瑰不知何时已经枯萎,蜷缩的花瓣呈现出衰败的褐色。奥利奥从床底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对着我“喵”了一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惶。
昨晚……发生了什么?我努力回想,记忆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好像做了个很可怕的噩梦?梦里有血……很多血……还有一个模糊的银色影子……心口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毫无预兆,疼得我瞬间弯下了腰,喘不过气。
我撑着发软的身体站起来,走到窗边。窗户的玻璃破了一个大洞,冷风呼呼地灌进来。看着那个破洞,那种莫名的、空落落的刺痛感再次袭来,像心脏被硬生生剜掉了一块。我找来工具,默默地把破洞堵上。动作间,指尖似乎还残留着某种冰冷坚硬的触感,像是某种金属的刀锋,转瞬即逝。
窗台上,几片枯萎的玫瑰花瓣被风吹落,打着旋儿掉在地上。我弯腰去捡,指尖触碰到那失去水分的干枯花瓣时,一股极其细微、近乎幻觉般的、带着清冽药草气息的冷香,极其突兀地钻入我的鼻腔。
这味道……好熟悉……
头更痛了。我甩甩头,将那些混乱模糊的碎片和这突如其来的异样感一起,强行压了下去。大概真的是没休息好吧。一个噩梦而已。我这样告诉自己。
生活很快被其他事情填满。工作,社交,新的恋情。那个血腥破碎的夜晚,连同那个月光下消失的身影,以及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都被牢牢地封锁在了记忆的最底层,覆盖上了厚厚的尘埃。偶尔在午夜梦回,心口会毫无预兆地抽痛一下,或是在闻到某种特定的、清冽的气息时,会有片刻的恍惚失神,但也仅此而已。我告诉自己,那只是一个过于逼真的噩梦残留的幻影。
十年,像一捧细沙,无声无息地从指缝间流走。
我有了自己的家,一个温和体贴的丈夫,一个活泼得像小太阳的女儿,名叫暖暖。我们住在城市另一端一个明亮宽敞的公寓里。生活安稳,平静,像一首舒缓的摇篮曲。
只是,有些习惯,如同刻进骨子里的印记,顽固地保留了下来。
我依然会在周末的清晨赖床,享受被窝的温暖,直到暖暖像只小猴子一样爬到我身上,用她软乎乎的小手捏我的鼻子,奶声奶气地喊:“懒虫妈妈!太阳晒屁股啦!” 这时,丈夫会端着早餐进来,带着无奈又宠溺的笑。没有冰冷的指尖,没有带着寒气的催促,只有温暖的阳光和家人的笑语。
我依然喜欢玫瑰,阳台上种了几盆,精心侍弄。只是那些买来的、包装精美的玫瑰,无论多么名贵,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少了清晨露珠的凉意?少了夜雨浸润后的那种倔强生命力?或者,是少了某种……无法言喻的、清冷的陪伴?看着它们在阳光下盛放,心底某个角落,会泛起一丝极淡、极淡的、连自己都难以捕捉的怅惘。
我依然热爱巧克力,尤其是那些造型精巧、口味独特的限量新品。丈夫和暖暖都知道我的喜好,出差、旅行,总会带各种包装漂亮的巧克力回来作为礼物。暖暖尤其喜欢和我分享她的糖果,总是把最漂亮的那块巧克力塞到我手里,眨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妈妈吃!甜甜的!”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种奇怪的感觉悄然滋生。每当我把那些丝滑甜美的巧克力放入口中,细细品味时,在最初的醇厚甜蜜过后,舌尖总会隐隐尝到一丝……铁锈的味道。
很淡,转瞬即逝。像是错觉,又无比真实。像是冰冷金属划过味蕾,带着一种陈旧而顽固的血腥气。这味道让我不适,甚至有些反胃。我尝试过不同品牌、不同产地、不同浓度的巧克力,从最廉价的到最顶级的,无一例外。那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如同一个甩不掉的幽灵,总在甜蜜的巅峰悄然浮现。
我甚至去看过医生,怀疑自己味觉出了问题,或者口腔有隐疾。检查结果一切正常。医生温和地说:“可能是心理作用,压力太大?或者,对某种成分过于敏感?”
心理作用?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眼角有了细纹、眼神平静温和的自己。生活安稳,家庭幸福,还有什么压力呢?我笑着摇摇头,把医生的建议和那点莫名的味道一起咽了下去。只是,从那以后,再吃巧克力时,心底总会蒙上一层难以言喻的阴影,那份纯粹的快乐,似乎永远缺失了一角。
又是一个飘雪的冬日周末。窗外银装素裹,屋内暖气开得很足,暖意融融。丈夫在书房处理工作邮件,我蜷在客厅的沙发里织一条给暖暖的围巾。电视里播放着热闹的动画片。暖暖则像一只不知疲倦的小蜜蜂,在她自己的小天地——那个堆满玩具和“宝藏”的儿童房里翻箱倒柜,不知在折腾什么。
“妈妈!妈妈!快来看!我找到宝贝啦!” 暖暖兴奋的叫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她像一颗小炮弹似的从房间里冲出来,怀里抱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匣子。一个我从未见过的、样式古朴奇特的匣子。它大概有成年人的两个手掌大小,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历经岁月沉淀的暗沉木质光泽,表面没有任何花纹雕饰,只有木材本身流畅的天然纹理。匣子边缘镶嵌着几道细细的、不知是何种材质的银灰色金属边条,样式简洁到近乎冷硬,却透着一股沉甸甸的、跨越时光而来的神秘气息。
看到这个匣子的瞬间,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织针从僵硬的手指间滑落,掉在厚厚的地毯上,无声无息。一种强烈的、窒息般的眩晕感猛地袭来,眼前阵阵发黑。耳边暖暖叽叽喳喳的声音变得遥远而模糊,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海水。
“暖暖……这、这是哪来的?” 我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颤抖。
“就在我那个装芭比娃娃的大箱子最底下呀!” 暖暖献宝似的把匣子塞到我手里,“好重!妈妈,里面是什么?是宝藏吗?我们打开看看好不好?”
匣子入手冰凉,沉甸甸的,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吸走掌温的质感。指尖触碰到那光滑微凉的木质表面,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剧烈的悸动和无法言喻的悲伤,如同沉睡的火山,在这一刻轰然喷发!无数模糊的碎片、尖锐的刺痛、冰冷的触感、浓重的血腥气……混杂着清冽的冰雪气息和馥郁的玫瑰芬芳,疯狂地冲击着我摇摇欲坠的意识堤坝!头痛欲裂!
“妈妈?你怎么了?你的手好冰!” 暖暖担忧地摇着我的手臂,小脸上满是困惑。
我死死咬着下唇,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那股几乎要将我撕裂的洪流。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没……没事。妈妈只是……有点冷。” 目光却无法从这匣子上移开分毫。这匣子……它怎么会在这里?它应该……随着那个人……一起消失在那片月光里了……
匣子上没有任何锁具,只有侧面一个不起眼的、类似卡榫的凹陷。我的指尖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破釜沉舟的决绝,按了下去。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又无比清晰的机括弹开声响起。匣盖,应声而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