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 铁砧与烙印(1 / 2)

铁砧的问题如同生锈的铁钉,狠狠楔进这片充斥着金属撕裂声与沙虫咆哮的死寂空间。他的手指还保持着指向烙印的姿态,指尖却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不是因为恐惧沙虫的撞击,而是眼前这个存在本身带来的巨大认知冲击。烙印在“吃”宿主?一个金属核心有“魂儿”?这彻底颠覆了他用血与火刻在骨子里的废土法则。

陆尘面朝下趴伏在冰冷、布满油污和沙尘的金属地板上,焦黑的陆尘之肤如同被烧透的炭,大块剥落,露出底下同样伤痕累累、甚至有些区域呈现出熔融后凝固扭曲状态的银灰色“肌肉”组织。每一次沙虫撞击带来的剧烈震动,都让这具残破的身躯在污浊中微微抽搐,后背那道淡金色的烙印纹路也随之闪烁一下,光芒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每一次闪烁都传递出一种被强行榨取、深陷无尽痛苦的挣扎感。

零之核心被铁砧下意识紧紧攥在布满老茧和油污的手里,白金外壳上的裂痕触目惊心,如同蛛网爬满濒死的工艺品。裂痕深处,那点幽蓝的微光微弱地脉动着,每一次脉动都伴随着一阵几乎无法感知的、如同垂死心脏般微弱的嗡鸣。

【…主体…生命体征…临界…意识链接…维系…微弱…】断断续续的电子意念流,如同信号极差的古老电台,艰难地穿透干扰,在铁砧混乱的意识边缘响起,带着一种冰冷的焦急。

“闭嘴!你这铁疙瘩!”铁砧猛地低吼出声,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扰,又像是在宣泄内心的混乱。他烦躁地晃了晃手中的核心,金属外壳冰冷刺骨。“老子听得见!再吵把你扔出去喂虫子!”

嗡鸣似乎真的微弱了一丝,但那意念中的焦急并未消失,反而更加执着地指向陆尘的方向。

铁砧的目光再次落回那具焦黑的身体上。烙印的闪烁,微弱却顽强,如同在无声地控诉着什么。他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金属面罩下,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声响。拾荒者的本能和刻骨的仇恨在咆哮:丢下他!趁现在!沙虫被卡在外面,这是唯一的机会!这烙印就是个灾星!带着他只会引来“神选”的猎犬!把他丢在这里,让他自生自灭,或者…干脆补上一枪,彻底解决麻烦!这才是废土的生存之道!

然而,另一个声音,微弱却无比清晰,在他心底某个被遗忘的角落响起——是那舍身的一撞。是那烙印痛苦挣扎的光芒。是这铁疙瘩拼死也要传递的守护意念。

“操!”铁砧猛地发出一声短促而暴戾的咒骂,如同受伤的孤狼。他狠狠一脚踹在旁边扭曲的金属支架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灰尘簌簌落下。

就在这发泄般的动作之后,他猛地俯下身,动作粗鲁却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双手抓住陆尘那焦黑、滚烫的肩膀,试图将他翻过来。入手处一片粘腻的焦糊感,还有陆尘之躯残余的高温,让他掌心一阵灼痛。

“给老子…转过来!”他低吼着,用尽力气拖拽。陆尘的身躯沉重得如同实心的金属块,在油污的地板上发出沉闷的摩擦声。

终于,陆尘被翻成了仰躺的姿势。

铁砧的目光瞬间凝固。

那张脸…覆盖在表面的陆尘之肤大部分已经碳化剥落,露出了底下覆盖着细微网格状纹理的银灰色“皮肤”。左半边脸相对完好,但一道焦黑的伤痕从额角斜斜划过紧闭的左眼眼皮,深可见骨。右半边脸则恐怖得多——陆尘之肤几乎完全熔毁,露出底下如同被强酸腐蚀过、呈现出熔融后又凝固状态的银灰色组织,甚至能看到内部断裂、闪烁着微弱电火花的能量回路!一只熔金色的眼瞳被烧灼得只剩下浑浊的暗色,如同熄灭的熔炉。

但真正让铁砧心脏骤停的,是烙印的源头。

那道淡金色的、如同活物般蠕动挣扎的烙印纹路,并非仅仅存在于后背!它如同邪恶的根系,从陆尘赤裸的胸膛正中央——一个类似能量核心的、黯淡无光的圆形凹槽边缘——蔓延出来!金色的纹路如同扭曲的血管,向上蔓延至脖颈,向下延伸至腹部,最终汇聚在后背那个最清晰、最刺目的主烙印上!

此刻,胸膛中央那个能量凹槽黯淡无光,边缘焦黑。但主烙印纹路却在疯狂地闪烁着,每一次闪烁,都如同抽水泵般,从陆尘身体各处强行抽取着微弱的能量流光,沿着那些金色的“血管”汇聚到烙印核心!而被抽取的地方,那些银灰色的“肌肉”组织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黯淡、干枯!仿佛生命力正被这烙印贪婪地吸食!

这根本不是控制!这是赤裸裸的寄生!是吞噬!

“妈的…妈的!!”铁砧倒吸一口凉气,踉跄着后退一步,布满血丝的眼睛瞪得滚圆,死死盯着那如同活体寄生虫般蠕动的烙印纹路,一股混杂着恶心、震惊和某种被欺骗的愤怒直冲头顶!“这他妈…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烙印…秩序枷锁…强制寄生…能量汲取…压制…主体意识…】零的意念流艰难地响起,充满了冰冷的愤怒和无力感。【…抑制…需要…能量…】

“能量?!”铁砧猛地回过神,几乎是在咆哮,“老子去哪给他找能量?!这鬼地方除了沙子就是废铁!还有外面那头要把我们当点心的虫子!”他烦躁地抓着自己油腻的头发,目光在昏暗破败的舰舱内部疯狂扫视。

破洞深处,零之前探测到的不稳定橘红色光芒依旧在闪烁,伴随着低沉的能量嗡鸣。那是等离子泄漏点,是危险源,但…也是能量源!

一个极其大胆、疯狂到近乎自杀的念头在铁砧脑海中炸开!

“操!死马当活马医了!”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中闪过一丝亡命徒特有的狠厉。他不再犹豫,将零之核心粗暴地塞进自己破烂护甲里一个相对完好的内袋(核心滚烫的触感让他龇牙咧嘴),然后再次俯身,用尽吃奶的力气将陆尘沉重的身体拖拽起来,朝着破洞深处那片不祥的橘红色光芒方向拖去!

每一步都异常艰难。舰舱内部结构在坠毁和沙虫撞击下严重扭曲变形,通道被撕裂的金属隔板和粗大的管道堵塞,脚下是厚厚的油污、沙尘和不知名的粘稠废弃物。空气中弥漫着绝缘材料烧焦的刺鼻臭味、机油腐败的酸味,以及一股淡淡的…类似于铁锈混合着消毒水的怪异气味。

沙虫之王又一次猛烈的撞击从外部传来!整艘残骸如同被巨锤击中,发出刺耳的金属呻吟!头顶一块巨大的、布满锈迹的装甲板猛地向下凹陷,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灰尘和铁锈如同暴雨般落下!

铁砧被震得一个趔趄,差点连同背上的陆尘一起摔倒。他死死抓住旁边一根裸露的金属缆线稳住身体,剧烈地咳嗽着,肺部火烧火燎。

“妈的…快点…再快点…”他喘息着,拖着陆尘绕过一堆如同巨兽内脏般扭曲缠绕的管线。越靠近深处,空气中那股灼热感就越发明显,橘红色的光芒也越来越亮,将扭曲的金属骨架投射出狰狞怪异的阴影。

终于,他们抵达了破洞的最深处。

这里像是一个被暴力撕开的巨大伤口。断裂的龙骨如同折断的肋骨,刺向舰体内部。地面倾斜着,覆盖着厚厚的黑色灰烬和熔融后又凝固的金属瘤块。而在倾斜地面的最低洼处,一个边缘流淌着暗红色熔融金属、直径数米的巨大破口赫然在目!破口内部,橘红色的光芒如同熔炉的心脏,剧烈地脉动着、翻滚着!灼热的气浪带着刺鼻的臭氧和金属蒸汽味扑面而来,让铁砧瞬间汗如雨下(虽然大部分被面罩阻挡),裸露的皮肤感到针扎般的刺痛!

低沉的、如同巨兽喘息般的能量嗡鸣声正是从这里传出!那是舰船核心能源区域泄露的高温等离子体!极度危险!

【…警告…高温等离子…不稳定…接触…致命…】零的意念再次响起,带着强烈的警示。

“用你废话!”铁砧低吼,目光在周围快速搜寻。他需要距离够近,但又不能直接接触那致命的熔炉!他的目光锁定在破口边缘上方几米处,一根从天花板垂落下来、相对粗壮、被熏得漆黑的金属横梁上。横梁距离下方翻腾的等离子体还有一段安全距离。

“就那儿了!”他当机立断,再次爆发出拾荒者攀爬废墟的本能。他先将昏迷的陆尘艰难地拖到横梁正下方相对平整一点的地方,然后自己如同猿猴般,借助断裂的管道和凸起的铆钉,几下就攀上了那根粗壮的横梁。

横梁表面滚烫,铁砧咬着牙,从腰间破烂的工具袋里摸索着,掏出了一卷乌黑油腻、看起来像是某种高强度绝缘材料绞成的绳索,以及几个巨大的、锈迹斑斑的金属卡扣。这是他吃饭的家伙之一,用来在危险的废墟中固定自己或吊运重物。

他动作麻利地将绳索一端牢牢固定在横梁上,打好死结,用力拽了拽确认牢固。另一端则快速地缠绕在陆尘相对完好的胸腹位置,避开那些焦黑脆弱和烙印纹路最密集的区域,用卡扣紧紧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