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静渊星火(2 / 2)

一声轻微的、如同针刺破水囊的声音。

幽影钉毫无阻碍地、深深地刺入了菌巢心核搏动最剧烈、能量反应最核心的区域!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疯狂搏动的菌巢心核猛地一僵!表面所有蠕动的菌丝管道瞬间凝固!流淌的荧绿色能量光流骤然中断!

紧接着——

嗡……轰隆隆隆——!!!

无法形容的、沉闷到撼动整个地底空间的恐怖爆炸,从菌巢心核的内部猛地爆发!

没有火光!只有纯粹的、毁灭性的能量释放!

以幽影钉刺入点为中心,菌巢心核那巨大的惨绿色光球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潭,表面瞬间向内塌陷、扭曲!无数粗壮的菌丝主脉如同被抽干了生命,瞬间变得灰败、干瘪、然后寸寸断裂!依附其上的无数高阶畸变菌兽,连哀鸣都来不及发出,就在无声的能量湮灭中化为齑粉!

毁灭的能量冲击波如同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向四面八方!构成空间的菌丝管道墙壁如同纸糊般崩塌、粉碎!巨大的碎石混合着菌兽残骸和能量乱流如同海啸般席卷!

许霜药所在的洞口边缘首当其冲!恐怖的冲击波和崩塌的碎石瞬间将她如同破布娃娃般狠狠掀飞出去!她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撞在身上,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身体翻滚着坠向下方混乱的毁灭风暴之中!

而那颗被“幽影钉”命中的菌巢心核,在释放了毁灭性的内部爆炸后,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塌陷,最终化为一团不断缩小、散发着死寂灰烬气息的、缓缓坠落的残骸。支撑整个地下菌巢的能量源泉……被彻底摧毁了!

冰冷的静滞深渊。污染肆虐。

当裴度彻底敞开意识核心、让哨兵的“幽影钉”引导数据洪流刺入星尘之种的瞬间,汹涌的暗紫色污染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淹没了他残存的意识!

亵渎的低语变成了震耳欲聋的疯狂尖啸!冰冷的吞噬感如同亿万条毒蛇钻入灵魂深处!那点刚刚爆发出璀璨光芒的星尘之种,在污染洪流的疯狂冲刷下,如同暴风雨中的烛火,光芒迅速黯淡、摇曳,眼看就要彻底熄灭!

“臣服……拥抱……空无……永恒……”污染的核心意志带着压倒性的诱惑与威压,试图将裴度最后一点自我彻底同化。

剧痛!撕裂灵魂的剧痛!比肉体被粉碎更甚万倍!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沉沦、被污染完全吞噬的临界点上——

嗡!

那道由哨兵投射、精准刺入星尘之种的数据洪流,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猛地被点燃了!

数据洪流的核心,并非仅仅是引导坐标,更蕴含着哨兵自身强大的、冰冷精密的计算意志!这股意志如同最坚硬的钻头,在刺入星尘之种的瞬间,与裴度自身被点燃的、不屈的守护意志(源自许霜药的愤怒悲鸣)产生了剧烈的共鸣!

轰——!!!

数据洪流与星尘之种的能量在裴度意识核心最深处猛烈碰撞、融合!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神风暴!

这风暴并非毁灭,而是一种……强制性的、粗暴的……格式化与重塑!

无数冰冷的、由幽蓝数据流构成的规则锁链,如同活物般从碰撞点蔓延开来,无视了汹涌的污染洪流,狠狠刺入裴度意识的最底层!这些数据锁链疯狂地扫描、分析、强行梳理着他混乱濒临崩溃的精神结构,试图将那些被污染侵蚀、扭曲的部分……强行剥离、压制、甚至……覆盖!

“呃啊啊啊——!!!”

无法形容的痛苦席卷了裴度!这痛苦比污染侵蚀更甚!仿佛灵魂被投入了粉碎机,每一丝意识都在被冰冷的规则之力强行拆解、分析、然后按照某种预设的模板进行粗暴的重组!

他的记忆碎片在风暴中疯狂翻涌:

——与许霜药在荆棘丛林中挣扎求生的片段……

——被菌主荆棘冠冕侵蚀的痛苦嘶吼……

——在湮灭核心与克隆体同归于尽的决绝……

——化身为灰烬领主时的暴戾与失控……

——触摸石碑、化身星尘荆棘君王时的冰冷与威严……

——还有……许霜药染血的脸庞、绝望的呼唤、愤怒的悲鸣……

这些记忆,连同其中蕴含的强烈情感,此刻都成了冰冷数据锁链分析、梳理、试图“修正”的对象!污染的力量与数据锁链的规则之力在他意识深处疯狂冲突、撕扯!

星尘之种在这双重炼狱般的折磨下,光芒明灭不定,如同即将熄灭的恒星。

就在裴度的意识即将被这狂暴的冲突彻底撕碎时——

嗡!

一股更加庞大、冰冷、如同宇宙法则本身降临的意志,毫无征兆地穿透了静滞棺的屏蔽,降临了!

是守墓人舰队的意志!他们显然侦测到了静滞棺内部异常剧烈的能量冲突和精神波动!

“警告!目标‘活体密钥’精神场异常剧烈波动!检测到高维污染活跃度指数级上升及未知规则能量入侵!存在彻底失控及污染泄露风险!执行最终安全协议:精神场……抹杀!”

冰冷的电子宣判如同最后的丧钟!

一股无法抗拒的、纯粹为了“抹除”而存在的、冰冷到极致的规则力量,如同无形的巨锤,无视了空间,无视了静滞力场,狠狠砸向裴度意识深处那点正在风暴中挣扎的星尘之种!

这是来自高等文明的、对失控造物的终极清理!旨在将一切不稳定因素,连同其灵魂,彻底从存在层面抹去!

真正的绝杀!避无可避!

眼看那抹杀的规则之力就要将星尘之种连同裴度的意识彻底碾碎——

“不!!!”

一声源自灵魂最深处、混合着裴度自身不屈意志、对许霜药的守护执念、以及哨兵强行注入的数据规则之力的无声咆哮,如同开天辟地的第一声呐喊,在意识风暴的最中心轰然炸响!

那点即将熄灭的星尘之种,在这三重意志融合、面对终极抹杀的生死一瞬,爆发出了超越极限的、无法理解的光芒!

嗡——!!!

星尘之种没有试图防御或逃跑!而是……主动迎向了那抹杀的规则之力!并在接触的瞬间,引爆了自身!引爆了哨兵注入的数据洪流!引爆了残存的所有星尘之力!

不是为了毁灭,而是……为了在抹杀降临前的亿万分之一秒,将自身所有复杂、冲突、濒临崩溃的精神烙印与能量信息……如同压缩到极致的炸弹……朝着一个特定的、因彻底开放链接而短暂清晰的坐标——哨兵所在的位置——疯狂地……喷射了出去!

如同宇宙大爆炸的信息奇点!

轰——!!!

无法形容其规模的精神与信息风暴在静滞棺内爆发!瞬间淹没了守墓人抹杀的规则之力!也彻底冲垮了裴度自身残存的意识结构!

在意识彻底陷入无边黑暗的最后一瞬,裴度“看”到了一点模糊的景象:一个穿着残破哑光黑护甲的身影,似乎正站在某个巨大、冰冷的金属平台上(星舰内部?),其头部(碎裂的头盔下?)某个装置在接收到他喷射出的精神信息洪流时,猛地爆发出刺目的蓝光,然后瞬间……过载、炸裂!

紧接着,是无边无际的、永恒的黑暗和冰冷。

静滞棺内,裴度所有的生命体征和精神波动,彻底归于一条冰冷的直线。如同熄灭的恒星。

混乱的毁灭余烬。

不知过了多久。

许霜药在一片冰冷和剧痛中恢复了微弱的意识。

她感觉自己躺在冰冷、潮湿、布满碎石和粘稠菌丝残骸的地面上。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尘埃和焦糊味,肺部如同被砂纸摩擦。身体像是被重型卡车反复碾压过,没有一处不痛,尤其是左肋下那道伤口,如同有烙铁在灼烧。

她艰难地睁开沉重的眼皮。

视野一片模糊,被血痂和灰尘覆盖。她眨了眨眼,睫毛刮擦着污物,视野才勉强清晰。

入目的景象,如同地狱的终章。

曾经宏伟诡异的菌巢心核空间,此刻已彻底化为一片毁灭的废墟。巨大的穹顶崩塌了大半,露出上方更深邃的黑暗和垂落的岩层。构成空间的菌丝管道墙壁几乎全部断裂、粉碎、碳化,如同被烧焦的巨人骸骨。地面布满了巨大的坑洞、冷却的熔岩状物质、以及堆积如山的菌兽和菌丝残骸。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臭氧味和浓重的、令人作呕的死亡气息。那沉重压抑的生命脉动感彻底消失了,只剩下死寂。

那颗巨大的惨绿色菌巢心核……消失了。只在原地留下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焦黑坑洞,坑洞边缘还残留着一些扭曲、冷却的金属碎片——似乎是那枚“幽影钉”的残骸。

盖亚之种呢?!

许霜药的心猛地揪紧!她挣扎着想要坐起,剧痛让她眼前发黑,差点再次昏厥。她强忍着,目光疯狂地扫视着那片心核所在的焦黑区域。

没有……没有翠绿的光芒……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她淹没。难道……盖亚最后的火种,也在刚才那场恐怖的爆炸中……灰飞烟灭了吗?

植物网络……裴度……所有的牺牲……都白费了吗?

滚烫的泪水混合着血污,无声地滑落。

就在这时——

嗡……

一点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温暖波动,如同风中残烛,极其艰难地触碰到了她眉心那点同样微弱的翠绿印记。

许霜药猛地一震!循着那微弱的感应望去!

只见在那巨大的焦黑坑洞边缘,一片相对完好的、覆盖着厚厚灰烬的菌丝残骸下方,一点微弱的、如同萤火虫般的翠绿光芒,正顽强地穿透灰烬的缝隙,极其缓慢地……闪烁着!

它还在!盖亚之种!它没有被摧毁!只是被爆炸的冲击波和倒塌的残骸深深掩埋,变得无比虚弱!

希望重新点燃!许霜药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扎着,连滚带爬地扑向那片灰烬!她不顾碎石划破手掌,不顾伤口崩裂的剧痛,用染血的双手疯狂地扒开覆盖的灰烬和菌丝碎片!

终于!

一颗仅有拳头大小、通体晶莹剔透如同翡翠、表面布满了天然玄奥纹路的种子,出现在她眼前!它散发着微弱的、却无比纯净的生命气息,如同初生的星辰。只是,它的光芒极其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种子表面,还残留着几根断裂的、如同烧焦的根须般的惨白菌丝,证明着它曾被贪婪汲取的苦难。

许霜药颤抖着,小心翼翼地将这颗温润如玉、却无比沉重的盖亚之种捧在手心。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滴落在种子光滑的表面。

“我……找到你了……”她哽咽着,如同捧着整个世界的希望。

守墓人舰队。静滞舱室。

冰冷的金属平台上,两具巨大的静滞棺如同黑色的墓碑,静静地矗立着。幽蓝色的束缚力场在其表面缓缓流转,散发着绝对的禁锢气息。

一具棺内,封印着光芒沉寂、纹路黯淡的古老石碑。

另一具棺内,禁锢着星尘尽褪、污染深种、生命体征归于死寂的裴度。

舱室内一片死寂,只有能量回路低沉的嗡鸣。

突然,舱门无声滑开。

一个穿着厚重、覆盖着精密能量纹路的黑色装甲的身影走了进来。装甲的风格与之前的哨兵类似,但更加厚重、威严,头盔的造型也更加复杂,复眼镜片闪烁着冰冷的红光。胸甲上,一个紧闭眼睛的徽记清晰可见——守墓人高阶执行者。

他(它)径直走到禁锢裴度的静滞棺前。冰冷的红光在裴度焦黑、布满裂纹、如同死去巨兽般的躯体上扫过。

“目标‘活体密钥’,生命体征归零,精神场湮灭。深度污染指数:99.8%,已进入不可逆畸变临界点。”执行者冰冷的电子音在舱室内回荡。“评估:回收价值丧失,污染泄露风险:极高。执行最终处置协议:投入‘虚空熔炉’,彻底净化。”

他(它)抬起一只覆盖着装甲的手,按在静滞棺侧面的控制面板上。

嗡!

静滞棺下方,一个圆形的平台亮起复杂的传送矩阵光芒!光芒迅速将静滞棺笼罩!

然而,就在传送即将启动的瞬间——

嗡……!

静滞棺内,裴度那如同焦炭般、毫无生命气息的胸膛深处……那几乎被暗紫色污染完全覆盖、仅存一点微弱星火的核心位置……极其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如同沉睡亿万年的星核,发出的第一声……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