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福,立刻派飞骑去太医院,连地窖都给朕掘开!\"他转身时龙袍扫过青砖,带翻了太医的药箱,银针撒了满地,在月光下闪着冷光。
苏婉儿的意识正被疼痛撕扯成碎片,她听见赵顼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又看见自己左肩的血正透过王公公的外袍,在青砖上洇出蜿蜒的红痕。
刺客那句\"当心你房里的\"突然在耳边炸响——今日晨起赵顼差人送来的琉璃灯,灯油是新换的,灯芯浸着甜腻的沉水香。
若那灯油被做了手脚......
\"陛......下......\"她拼尽最后力气扯了扯赵顼的龙纹袖角,\"灯......灯油......\"
赵顼俯身将耳朵贴在她唇边,冷汗顺着下颌滴在她颈侧:\"联在,你说。\"
\"灯......\"她的手指无力垂落,眼前的人影渐渐模糊,\"房里......\"
\"传李尚食!\"赵顼霍然起身,龙袍下摆扫过苏婉儿的手背,\"去承晖殿把那盏琉璃灯原样捧来!
再命方公公彻查御膳房这三日所有送药、送灯油的人!\"他转身时腰间玉佩撞在廊柱上,发出清脆的裂响——那是前日苏婉儿亲手挑的和田玉,此刻裂纹里还凝着她的血。
阿福扶着苏婉儿往承晖殿走时,她的血已经浸透了两层锦被。
王公公举着灯笼在前面引路,烛火被夜风吹得摇晃,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宫墙上,像三株被暴雨打弯的芦苇。
三日后。
承晖殿内飘着浓烈的药味,苏婉儿倚在软枕上,左手攥着帕子,指节因用力泛白。
她的左肩裹着层层纱布,每动一下都像有千万根细针在扎,但更疼的是心里——刺客逃走时的每一个细节,正被她用\"过目不忘\"的技能在脑海里反复拆解。
\"那日刺客撞开侍卫时,左膝微屈的角度......\"她对着铜镜里的自己喃喃,\"是江湖人惯用的'燕子三抄水'起手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帕角的并蒂莲刺绣,那是赵顼昨日差人送来的,\"还有他笑的时候,尾音带点陇右腔的转调,可大昭宫禁森严,陇右人如何能混进东六宫?\"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她立刻闭了嘴。
门帘被掀起的刹那,赵顼的身影裹着寒风挤进来,龙袍下摆还沾着未干的泥点。
\"陛下?\"她要起身,却被赵顼按住肩头。
他的掌心依旧滚烫,隔着纱布熨得伤口发疼:\"躺着。\"
烛火映得他眼底青黑,显然几日未眠。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青瓷瓶,瓶身雕着缠枝莲纹,在火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九转灵玉膏,当年先皇后生嫡公主时,西域进贡了三瓶。\"他拔开瓶塞,药香混着淡淡松脂味弥漫开来,\"这是最后一瓶。\"
苏婉儿盯着他沾着药渍的指尖,突然抓住他手腕:\"此药珍贵,陛下留着......\"
\"你值得。\"赵顼截断她的话,声音轻得像落在雪上的羽毛。
他用玉簪挑了药膏,动作比给最金贵的瓷器上釉还要轻,\"那日你说'帝王家最该养些温气',现在联信了。\"
药膏触到伤口的瞬间,她倒抽一口凉气。
赵顼的动作顿了顿,抬头时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疼就咬联。\"说着将自己的手背凑到她唇边。
苏婉儿望着他手背上淡淡的疤痕——那是前日他亲自煎药时被药罐烫的,突然眼眶发酸。
她别过脸去,却瞥见案头放着半卷文书,正是方公公查的御膳房记录:\"送灯油的小太监前日被发现在偏殿昏迷,后脑有击伤......\"
\"刺客混在送药队伍里,\"赵顼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那小太监是被打晕后换了衣服。\"他将最后一层药膏敷好,小心系上纱布,\"联已命人封了东六宫所有侧门,刺客插翅难飞。\"
深夜,苏婉儿被一阵急促的拍门声惊醒。
阿福的声音透过门帘传来:\"姑娘,大牢传来消息......刺客乙在狱中自尽了。\"
她掀开锦被下床,左肩的伤扯得她踉跄,却仍攥着烛台往门口走:\"怎么自尽的?\"
\"咬碎了藏在牙缝里的毒囊,\"阿福举着灯笼,脸上还沾着夜露,\"不过......\"他从袖中取出半张残图,边角染着暗褐色的血,\"狱卒在他怀里发现这个,像是某个建筑的结构图。\"
苏婉儿接过残图,借着烛光眯眼细看。
图上的线条歪歪扭扭,却在右上角画着朵六瓣梅花——那是寒影楼的标记。
她指尖轻轻摩挲图上的墨迹,突然想起今日新升级的\"鉴宝识玉·中级\"技能。
墨迹里似乎混着极细的金粉,在烛火下泛着若有若无的光......
\"姑娘?\"阿福见她发呆,轻声唤道。
苏婉儿将残图小心收进妆匣,转身时烛火在她眼底跳动:\"去请王公公来,就说我要查寒影楼在京中的产业。\"
窗外,新月被乌云遮住了半张脸,像谁不小心打翻的墨砚。
承晖殿的檐角铜铃突然叮咚作响,不知何处飘来一缕沉水香,甜腻里带着若有若无的苦——像极了那日琉璃灯里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