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烛火被穿堂风掀得摇晃,苏婉儿刚把窗闩扣紧,门外便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伴读!\"小宫女翠儿撞开门,绣着缠枝莲的裙角沾着雪水,\"景阳宫周女官说奉皇后懿旨,要搜查您的住处。\"
话音未落,三个宫装女子鱼贯而入。
为首的是个方脸妇人,腕子上的翡翠镯子撞得叮当响,正是景阳宫掌事周嬷嬷——苏若柔得势时最倚重的老人。
苏婉儿垂眸扫过她们怀里的藤条筐,心下了然。
她扶着妆台缓缓坐下,指尖轻轻叩了叩案角:\"周嬷嬷这是要搜什么?\"
\"自然是搜...赃物。\"周嬷嬷喉头动了动,目光扫过屋内陈设,突然拔高声音,\"小桃,去掀她的锦被!
春杏,查妆匣!\"
苏婉儿看着春杏的手探向妆匣,那里藏着生母的半块玉珏。
她刚要开口,春杏突然发出尖叫。
\"嬷嬷!\"春杏举着个绣着并蒂莲的锦囊,\"这里有个香囊!\"
周嬷嬷抢过香囊,指甲掐开金线锁扣,一抹幽蓝粉末簌簌落在案上。
她后退半步,声音陡然尖锐:\"是鹤顶红!
苏伴读私藏剧毒,这是要行刺圣驾!\"
殿外瞬间炸开喧哗。
值夜的小太监跑去通传,几个好事的宫女扒着门框张望,连王公公端来的姜茶都泼在了门槛上。
苏婉儿盯着那抹幽蓝,心跳却慢了半拍。
她记得昨日在御花园,替她捡帕子的小宫女袖口露过水绿绣鞋——和春桃的鞋样一模一样。
原来不是巧合。
\"朱大人到——\"
随着尖细的通报,刑部员外郎朱明远掀帘而入。
他扫了眼案上的粉末,脸色霎时凝重,指尖沾了点凑到鼻端:\"确是鹤顶红,见血封喉。\"
\"苏伴读,你可知私藏禁药是何罪?\"周嬷嬷挺直腰板,眼角余光往殿外飘。
苏婉儿顺着望去,正看见景阳宫方向的灯笼在雪幕里忽明忽暗——那是苏若柔余党传递消息的暗号。
\"陛下驾到!\"
赵顼的声音像块沉铁砸进喧闹里。
他披着玄色狐裘,发间玉冠凝着薄雪,目光扫过案上的香囊时,指节在袖中微微蜷起。
\"朱卿,如何?\"
朱明远跪下行礼:\"回陛下,此乃剧毒无误。\"
周嬷嬷立刻跪了下去,声泪俱下:\"陛下明鉴,奴婢们也是怕出了岔子,才...才斗胆搜查。\"
殿内落针可闻。
苏婉儿望着赵顼紧绷的下颌线,想起他昨日说\"朕必护你\"时掌心的温度。
她忽然起身,裙摆扫过朱明远的官靴:\"陛下,臣妾恳请查验这只香囊。\"
赵顼目光微沉,却点了头。
苏婉儿接过香囊,指尖抚过绣纹。
并蒂莲的花瓣用的是三丝捻线,针脚却是\"乱针绣\"——宫中绣坊向来只教齐针、套针,乱针绣是江南绣娘自创的手艺。
她摸出袖中玉珏,借着烛火照向金线:\"这金线掺了七成赤金,三成黄铜,是金陵'金玉阁'的独家配比。\"
\"金玉阁?\"朱明远皱眉,\"臣记得那是专做外命妇妆奁的铺子。\"
\"去查三个月内金玉阁的订绣记录。\"赵顼沉声道。
半个时辰后,司礼监的小太监捧着一本账册冲进殿内。
泛黄的纸页上,\"并蒂莲香囊,绣线三丝捻,金线赤七黄三\"的字样赫然在目,署名是\"景阳宫二等宫女银珠\"。
\"银珠?\"赵婕妤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她穿着月白锦袍,鬓边的珍珠步摇都在发颤,\"她是本宫上个月才拨去司药房的,怎会...\"
周嬷嬷的脸瞬间煞白。
苏婉儿却转向缩在墙角的春杏:\"你方才搜妆匣时,动作太急了些。\"她顿了顿,\"可曾见过一个戴斗笠的男子?\"
春杏浑身剧震,膝盖一软跪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