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祠广场,劫后的死寂被风雪渐起的呜咽打破。铅云低垂,方才透下的一缕暖阳早已消失无踪,寒意重新笼罩这片见证过背叛、牺牲与奇迹的土地。
史磊躺在冰冷的星骸石地面上,面无血色,气息微弱得如同烛火,每一次呼吸都带着令人心颤的间隔。他的身体被一层柔和而坚韧的青玉光华包裹着,那是阿蛮持续输出的白泽本源之力。小小的少女跪坐在他身边,银发在寒风中微微飘动,纯净的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史磊苍白的面容,小手紧紧握着他冰冷的手指。她的脸色同样苍白,额心的白泽印记散发着稳定的微光,将自身纯净的生命力与通明净魂的意志,源源不断地注入史磊枯寂的灵魂深处,维系着那缕新生的、融合了两人印记的共生魂源之火。
烛煌神凰(新火绒)蜷缩在史磊身侧,暗金纹路的赤玉翎羽黯淡无光,它疲惫地闭着双眼,额心的烛铠印记也仅剩微弱的金红与青金交融的光点,显然之前的连番爆发与守护耗尽了它初生的力量。它小小的身体微微起伏,本能地吸收着昆仑堡地脉中稀薄的、被风雪稀释的龙气,缓慢恢复。
史清漪盘膝坐在一旁,调息着几乎枯竭的真元。她身前悬浮的古老龟甲,光芒已黯淡至极限,表面甚至出现了一丝细微的裂痕,那是强行维持八门锁空与龟灵引渡的代价。然而,龟甲中心,那副由无数光点构成的星图坐标却依旧清晰无比地旋转着,核心指向昆仑山深处某个隐秘之地,旁边的“星门”形符文印记散发着微弱的、却不容忽视的吸引力。
广场外围,闻讯赶来的史家长老、核心子弟以及执法堂残存人员,远远地围成了一圈。他们看着广场中心那劫后余生的三人一禽,看着昏迷不醒却引动祖纹相救的史磊,看着那散发着神圣气息的白泽少女,看着那威严初显的神凰雏鸟,再联想到执法堂的惨状、史擎天的背叛以及星陨阁的毁灭,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撼、恐惧、迷茫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敬畏。无人敢靠近,也无人敢出声,只有风雪呼啸。
史磊的意识,沉沦在一片无光、无声、无感的绝对黑暗之中。这是魂源燃烧殆尽后的绝对虚无,是生命走向终极寂灭的前厅。
然而,在这片连“自我”概念都即将消散的绝对黑暗里,一点微弱却无比坚韧的青玉光点,如同黑暗宇宙中唯一存在的恒星,顽强地闪烁着。
那是阿蛮!
她的纯净意念,穿透了灵魂的枯寂壁垒,化作这唯一的坐标与灯塔。光点之中,流淌着温暖的生命气息,流淌着依赖与眷恋,更流淌着属于“史磊”的记忆碎片——昆仑山巅的风雪、火绒初生的温暖、阿蛮纯净的笑容、对彼岸归途的执着渴望…这些属于“人”的、鲜活的印记,如同锚链,死死拖拽着史磊即将飘散的意识核心,不让其彻底沉入虚无。
“史磊哥哥…回来…”
“火绒在等你…”
“我们…回家…”
阿蛮的意念,如同清泉,一遍遍冲刷着枯寂的河床。每一次冲刷,那新生的、融合了青玉光华的共生魂源丝线,便艰难地滋长一分,如同在贫瘠的沙漠中顽强钻出的嫩芽。魂丝缠绕着那点青玉光点,汲取着阿蛮传递而来的生命力与纯净意志,缓慢却坚定地编织着新的魂络,尝试重建史磊灵魂的根基。
这个过程极其缓慢,如同在悬崖峭壁上绣花。每一次魂丝的滋长,都伴随着撕裂般的、源自灵魂本源的剧痛。但史磊那一点被阿蛮守护住的意识核心,在剧痛中,反而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阿蛮的付出,感受到了火绒的守护,感受到了那份对归途的执念。
“不能…倒下…”一个模糊的意念在虚无中挣扎,“阿蛮…火绒…归途…”
这源于守护的意志,成为了驱动新生魂源滋长的最原始动力。黑暗的沉渊中,那点青玉光点,以及围绕它缓慢编织的、散发着微弱青金光泽的魂络,成为了对抗寂灭的唯一战场。
史清漪缓缓睁开眼,疲惫的眼底深处,是磐石般的坚定。史磊昏迷,阿蛮全力维系其魂源,神凰疲惫沉睡,整个史家群龙无首,暗流汹涌。此刻,她必须站出来!
她站起身,托起那枚布满裂痕却依旧散发着亘古气息的龟甲。龟甲中心的星图坐标光芒流转,如同指路的明灯。她目光如电,扫过广场外围噤若寒蝉的众人,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穿透风雪:
“星陨阁崩毁,归墟之祸暂平。然,内贼勾结外秽,引狼入室,亵渎祖地,罪不容诛!”她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执法堂残存人员聚集的方向。那些长老和弟子无不脸色惨白,瑟瑟发抖,史擎天勾结影牙、提供寒髓玉魄的罪行,在祖纹意志的审判和影牙的行动下,已是不争的事实。
“执法长老史擎天,背叛家族,其罪当诛!念其已被祖纹重创,修为尽废,押入‘寒渊死狱’,永世不得出!执法堂涉事长老,废去修为,囚于‘思过崖’,终生悔过!其余人等,待查!”史清漪的宣判冷酷而果决,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她没有当场格杀史擎天,既是顾及祖纹已施以惩戒,也是留下活口,或许还能拷问出与渊主勾结的更多信息。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其他各堂长老和核心子弟:“值此家族危难之际,祖地蒙尘,嫡脉继承人史磊重伤未醒。然,归途未断,星图已明!”她将手中龟甲高高托起,龟甲上的星图坐标光芒大放,映照在风雪之中!
“吾,史清漪,掌宗祠玄甲,受祖灵指引,推演归途星图!今,以玄甲为凭,暂代家主之职,重整族务,肃清内外,护持嫡脉,共赴归途!有异议者,可问玄甲,亦可问…祖地之灵!”
话音落下,悬浮的龟甲发出一声悠长低沉的嗡鸣!一道凝练的、带着亘古沧桑与守护意志的深青色光柱冲天而起,直贯铅云!隐隐约约,似乎有苍茫的龙吟自地脉深处传来,与龟甲之鸣遥相呼应!
这是玄甲与祖地意志的双重认可!
广场之上,所有长老与子弟,无论心中作何想法,此刻皆被这浩荡的威严与祖地的共鸣所震慑。短暂的沉寂后,以宗祠一派长老为首,众人纷纷躬身行礼,声音汇聚成一股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