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府书房的油灯忽明忽暗,灯芯爆裂的噼啪声惊得我握笔的手一颤。案头摊开的牛皮地图边角已经发脆,三天前暗卫冒死带回的这份东西,此刻正被我用银针一点点刮擦背面 —— 父亲生前总爱在密函夹层里写血字,这张地图说不定也藏着什么秘密。
“吱呀 ——”
后窗突然被夜风撞开半扇,我猛地抄起母亲的玉簪攥在掌心。檐角铜铃叮当作响,树影在宣纸上晃出张牙舞爪的轮廓,倒像是无数只鬼手在抓挠。指尖突然触到地图背面某处凸起,银针刚挑开表层薄纸,暗红血字就像活过来似的浮现在眼前:“水脉”。
玉簪突然烫得惊人,我差点松手将它甩出去。凤凰造型的簪头渗出猩红光芒,在墙壁上映出扭曲的影子。冷汗顺着脊背往下淌,我死死盯着那两个血字,突然想起三日前护城河漂上来的尸体,死者指甲缝里卡着的墨绿色碎屑,和父亲书房暗格里消失的青鳞草粉末一模一样。
“苏姑娘!”
林婉清的声音从窗外传来时,我正对着玉簪哈气试图降温。她踩着房檐瓦片轻巧落地,月白裙摆扫过窗台积灰,发间竹簪还沾着半片枯叶:“城西药铺又死了人,死者袖口绣着朵残缺的莲花 —— 和你给我的密函火漆印如出一辙。”
我猛地将地图卷起来塞进袖中,玉簪的余温还在灼烧掌心。林婉清盯着我不自然的动作挑眉,我别开脸装作整理鬓发,却瞥见窗外树影里闪过一抹黑袍衣角。心跳陡然漏了半拍,那身影转瞬即逝,只留下几片被踩碎的枯叶在月光下泛着惨白。
“在看什么?” 林婉清顺着我的目光望去,竹簪已经无声滑入指间。
“大概是野猫。” 我强压下喉间腥甜,扯开话题,“楚汐和沈砚之还没到?”
话音未落,窗纸突然被劲风撕开细缝。沈砚之的佩刀先于他本人破窗而入,刀刃擦着我的耳垂钉入墙柱,震得书架上的砚台 “哐当” 落地。他玄色官服沾满泥浆,后颈隐约露出片可疑的红色印记,像是被什么虫子咬过的痕迹。
“慈云寺地窖发现三百个贴着官员生辰八字的陶罐。” 他扯下染血的束发带,额前碎发垂下来遮住阴鸷的眼神,“每个陶罐底下都刻着朵莲花,和当年我师父遇害现场的标记……”
木门 “砰” 地被撞开,楚汐抱着药箱跌跌撞撞冲进来,锁骨处的旧疤在剧烈喘息中泛着青紫。她将个蜡封的小布包砸在桌上,里面滚出半片烧焦的衣襟:“我医馆新来的学徒昨夜暴毙,怀里藏着这东西 —— 灰烬里检出青鳞草残留,布料边缘绣着的图案……”
“莲花。” 我和沈砚之异口同声。
林婉清的竹簪无意识地敲击桌面,发出规律的 “哒哒” 声。我展开地图刚要说话,玉簪突然又开始发烫,凤凰眼睛里渗出的红光在地图上扫过,竟将 “水脉” 二字映得格外刺目。沈砚之的死士突然在院外发出示警哨声,我心头一紧,下意识将地图倒扣在桌上。
“等等。” 楚汐突然抓住我的手腕,药箱 “哗啦” 掉在地上。几枚刻着鬼脸的令牌滚出来,其中一枚正面赫然刻着 “幽冥左使” 四个篆字。空气瞬间凝固,沈砚之的佩刀已经出鞘三寸,刀刃泛着的寒光映出他扭曲的表情。
“你到底是谁?” 他的声音冷得像淬了毒的冰,后颈的红色印记诡异地跳动起来,“三年前我师父被幽冥阁暗杀时,现场留下的就是这种令牌!”
楚汐的指甲深深掐进我手腕,掌心的汗把地图洇出深色痕迹。林婉清的竹簪不知何时抵住了沈砚之的后心,而我的目光死死盯着那枚令牌 —— 边缘磨损的弧度,竟和父亲书房暗格里某道划痕完全吻合。窗外传来乌鸦的怪叫,我突然想起春桃今早说的话:老爷书房的密函,全是用和这令牌同样材质的蜡封的。
“不是我。” 楚汐的声音带着哭腔,锁骨处的旧疤开始渗血,“这是我师父临终前塞给我的,他说……”
“够了!” 沈砚之猛地挥刀斩断桌角,木屑飞溅到我的脸上,“当年就是有人用这种借口蒙混过关!” 他的刀刃转向楚汐咽喉,却在距离半寸处顿住 —— 林婉清的竹簪已经抵住他命门,而我的玉簪不知何时也对准了他后心。
死寂中,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楚汐药箱里滚出的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幽蓝,沈砚之后颈的红色印记愈发明显,林婉清的竹簪微微颤抖 —— 那是她情绪失控的征兆。而我袖中的地图,被 “水脉” 二子烫得几乎要烧起来。
“都别冲动。” 我强撑着开口,声音却比想象中沙哑,“令牌的事可以慢慢查,当务之急是……”
“当务之急是清理内鬼!” 沈砚之突然暴喝,刀刃转向楚汐的瞬间,窗外突然射进三支淬毒的弩箭。我本能地拽着楚汐翻滚躲避,玉簪在慌乱中划破她的衣袖,露出半截布满针孔的小臂 —— 那些针孔排列成诡异的莲花形状,和死者袖口的刺绣如出一辙。
林婉清甩出红绸缠住沈砚之的刀,竹簪挑飞最后一支弩箭。楚汐的药箱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除了药材和银针,还滚出个用油纸包裹的小物件。我瞥见油纸边缘露出的半朵莲花,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沈砚之的目光也死死钉在那物件上,握刀的手青筋暴起:“果然……”
“不是这样!” 楚汐突然扑过去抢那油纸包,却被沈砚之一脚踢开。她撞在书架上,咳出血沫的同时,怀里又掉出个刻着 “幽冥” 二字的铜铃。林婉清的竹簪已经抵住她咽喉,而我看着那铜铃内侧的暗纹 —— 和父亲书房暗格里,那封未写完的密函上的暗纹,分毫不差。
窗外传来密集的脚步声,沈砚之的死士在院外大喊:“有黑衣人闯进来!” 他收刀的瞬间,我看见他腰间玉佩的刻痕 —— 和楚汐令牌上的莲花,竟有着相似的纹路。楚汐抹了把嘴角的血,突然冷笑起来:“沈大人这么着急定我的罪,不如先解释解释,你后颈的印记,为什么和那些中了蛊的死者一模一样?”
这句话让所有人都僵住了。沈砚之的手不自觉摸向后颈,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林婉清的竹簪微微颤抖,我握紧玉簪,却摸到地图背面凸起的血字。窗外的乌鸦叫得更凶了,月光透过破碎的窗纸洒进来,照得楚汐锁骨处的旧疤泛着诡异的青芒,而沈砚之的玉佩,正在阴影里发出微弱的红光。
“先对付外敌。” 我打破僵局,玉簪指向窗外越来越近的黑影,“但等这事结束,我们必须把所有秘密都摊开说清楚 —— 包括各位身上,那些不该有的印记和令牌。”
沈砚之冷哼一声收回佩刀,楚汐默默捡起药箱里的银针,林婉清的竹簪依然指着楚汐,却也转向了门口。我将地图塞进衣襟,玉簪的温度透过布料灼着心口。窗外的黑衣人已经翻墙而入,月光照亮他们腰间的莲花标记,和楚汐掉落的令牌上的图案,在黑暗中重叠成一片血色的网。
后窗的夜风卷着血腥味灌进书房,我攥着母亲的玉簪挡在楚汐身前,簪头凤凰的眼睛在黑暗里泛着幽光。沈砚之的佩刀横在我们中间,刀刃上还挂着刚劈飞的弩箭尾羽,他后颈的红色印记在烛火下时隐时现,像条伺机而动的小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