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岩被带进来的时候,腰板还挺得直。他扫了眼台下的村民,冷笑一声:\"你们懂什么?我当年带着你们打军政府,现在倒成了罪人?\"
\"老岩叔,\"陈耀站起来,手里拿着本账册,\"这是你任农业部长三年的账。去年冬天,你批了十万斤救济粮给邻县,可邻县根本没受灾;今年春天,你说'采购化肥',可发票上的公司,注册地址是个厕所。\"他把账册摔在桌上,\"这些钱,哪去了?\"
老岩的脸涨得通红:\"我......我是怕邻县饿死人!\"
\"那你解释解释,\"阿凯点开投影仪,画面里是老岩的私人仓库,堆着成箱的进口大米,\"这是上个月从泰国运来的,标签上写着'赈灾专用'。可洪兴的灾民在哪里?\"他指向窗外正在排队领粥的老人,\"李奶奶家的小孙子,昨天夜里饿哭了,你管过吗?\"
台下突然响起哭声。李奶奶拄着拐杖冲上台,拽着老岩的裤脚:\"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家老头子当年抬担架救你,你现在拿我们的救命粮去换钱!\"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这是我家最后一碗米,你拿去还给人家!\"
老岩踉跄着后退,撞翻了椅子。陈耀示意保安扶住他,声音却冷得像冰:\"老岩叔,你忘了当年在丛林里,我们是怎么分的粮?重伤员吃稠的,轻伤员喝稀的,你自己啃了半个月树皮。\"他指了指墙上的国旗,\"洪兴的国旗是稻穗做的,不是金子做的。你要是忘了,我现在就带你去看看——去橡胶园看看,去学校看看,去急救中心看看,那些在太阳底下干活的人,那些在教室里读书的孩子,他们才是洪兴的根!\"
老岩突然哭了。他像个孩子似的瘫坐在地上,哭声撞在天花板上:\"我对不起他们......我对不起那些跟我扛过枪的人......\"
听证会结束时,天已经黑了。陈耀站在国会门口,看着老岩被带去隔离审查,看着阿依把账册分发给村民代表,看着小棠举着\"清正廉明\"的牌子蹦蹦跳跳。风里飘来烤榴莲的香气,混着桂花香,甜得让人眼眶发热。
\"耀哥,\"阿凯递来支烟,\"老丁那边怎么办?他手握兵权......\"
陈耀接过烟,却没点。\"明天我去见他。\"他说,\"当年他起义时,跟我说过'枪杆子要护着老百姓,不是压着老百姓'。我相信他还记得。\"
三天后,老丁带着部队回了首都。他站在国会大厅中央,军靴声震得地板嗡嗡响:\"陈总统,我查过了,边境的军火走私,是老岩勾结境外势力干的。我这支部队,从今天起,只听你指挥。\"
陈耀握着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老茧传过来。\"老丁,\"他说,\"洪兴不需要'听指挥'的军队,需要'护着老百姓'的军队。以后,你的士兵要去修公路,去教农民种庄稼,去给学校当保安——他们要是敢欺负老百姓,我第一个毙了他们。\"
老丁愣了愣,突然笑了:\"好!就冲你这句话,我把儿子的婚期改到明年——让他在洪兴的新学校里办婚礼!\"
年底,洪兴举行了第一次\"全民公投\"。议题是\"是否支持土地流转试点\"和\"是否设立'青年参政委员会'\"。投票站里,小棠举着\"赞成\"的牌子跑过,阿依的奶奶柱着拐杖投完票,拉着陈耀的手说:\"耀哥,我这把老骨头,就盼着能看到娃娃们有出息。\"
结果显示,92%的选民支持土地流转,95%支持青年参政。陈耀站在广场上,看着阿凯的儿子小宝举着喇叭喊\"结果出来了\",看着克钦族的姑娘们穿着新织的筒裙跳舞,看着新加坡李老板的榴莲运输车鸣着笛驶过——车身上贴着\"洪兴制造\"的标签,在夕阳下闪着金光。
\"耀哥,\"阿依递来杯姜茶,\"你看月亮。\"
陈耀抬头。一轮圆月从凤凰花树后升起,清辉落在国会大楼的国旗上,落在学校的新教学楼上,落在医院的白墙上。那光不像钻石般刺眼,却像老阿婆的姜茶,像小棠的笑声,像所有在风雪里攥紧铁锹、又捧出希望的手。
他知道,洪兴的路还很长。会有更多的争斗,更多的诱惑,更多的考验。但只要根还在——扎在泥土里的根,长在人心中的根,这片土地就永远不会枯萎。
风里飘来烤榴莲的香气,混着孩子们的笑声,还有远处铁路的汽笛——中缅铁路洪兴段全线贯通了,第一列满载榴莲的列车正驶向昆明,车身上贴着新的标语:\"我们的光,自己守,自己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