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口那条烂泥路被履带压得稀碎。
龙玥那辆裹着半尺厚干泥甲壳的装甲车像刚从地狱泥潭里拱出来的老鳖,“咣当”一下把后厢合金跳板怼进黄泥汤里,泥点子溅起半人高。
车没熄火,发动机低吼着喘粗气。
豁了牙的破院门外。
南宫雪背倚着霉湿的木板门框,洗得发白透亮的旧工装像挂在竹竿上。
手腕上那圈盘踞的紫藤咒印淡成了青灰色脉痕。
刚被雨水浇透的土墙往下滴水,“吧嗒”砸在她脚边的水洼里。
她抿着嘴,脸还是白的,可那双曾经死寂如寒潭的眸子,此刻清清亮亮,定定地烙在周天沾满泥浆的背影上。
周天半个靴子陷在泥里,深一脚浅一脚往前挪。
肩膀上硬生生扛着那坨半人高的湿泥坨子——勉强捏出了个肩扛巨石、面目模糊的矮粗力士。
力士后背糊着一道没干的暗红血符,混着黄泥,在清早惨淡的天光下,像条贴歪了的狗皮膏药。
泥胚死沉,压得他腰塌下去几分,脖子梗出青筋,汗混着脸上半干的泥灰往下淌,在领口滚出几条黑泥沟。
他抽空回了下头,对上南宫雪的视线。
喉管里咕哝了一下,似乎想挤出点“锅留给你炖土豆”之类的浑话。
嘴角抽了抽,泥壳也跟着裂开细纹。
“灶膛……剩的柴火……省着点烧……”
后半句含糊在嗓子眼,发动机的闷吼压得字句稀碎。
南宫雪搭在门框上的指头却微不可查地蜷了一下。
硬质糖块硌着她旧工装的口袋底——是周天昨夜塞过来、被她攥在手心焐热了的劣质水果硬糖,糖纸黏在手上都没撕。
周天喉结滚了滚。
扛着重物的腰背猛地一绷,扭过头。
不再看那扇破门,不再看门边那个伶仃的影子。
他撅着腚,肩膀死顶着那坨沉甸甸的湿泥巴符兵。
一步!泥浆在脚下“噗嗤”炸开!
第二步!整个身子斜着往前拱,像是在跟那泥疙瘩角力!最后一步!
“咣——嚓!”
他整个撞上了冰冷的金属跳板!
泥脚板子狠狠在合金斜坡上蹭着滑行!带下大坨半干的黄泥巴块!
符兵那粗陋的肩膀头子险些蹭到车顶!总算连人带泥巴塞进了车厢铁壳里!
一屁股砸在冰凉的合金地板上,震得后槽牙发酸。
车屁股后面的合金跳板无声升起,缓慢而沉重地扣拢。
“咔哒!”
车锁合死的声音清晰得刺耳。
车窗糊满了污泥,外面村口那缕晨光彻底被铁皮吞没。
只剩下车内应急灯投下的惨白光束。
角落里,那尊糊着泥的傻力士敦实地蹲着,像是守墓的石兽。
龙玥的冷嗓子从前舱隔板的通话器里挤出来:
“系安全带。
深渊‘哭嚎甬道’入口风暴季提前了半小时。”
声音被电流刮得有点失真,“预计……颠簸系数……呕吐袋在你左边地板卡槽。”
话音未落!
“轰——!!!”
车体猛然向前一窜!
巨大的推背感瞬间把周天狠狠拍在座椅上!
肚子里的半块贴饼子差点从嗓子眼里顶出来!
车窗外,原本透过泥壳缝隙还能勉强看到的几线天光骤然扭曲、压缩!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拧进了狂暴的洗衣机!
空气仿佛被瞬间抽空!一股庞大到令人窒息的吸力猛地扼住车身!
“吱嘎——嘎嘎嘎——!”
车身装甲发出不堪重负的恐怖呻吟!撕裂耳膜的锐鸣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股蛮横的力量彻底撕开!
窗外景象完全化作狂乱飞旋的墨色洪流,卷动着砂砾和碎石疯狂抽打车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