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文正哈哈大笑,大感欣慰,朱标只是仁德,并不迂腐,他嘴角的笑意表明,对这个策略非常认同。
朱文正展开随身携带的地图,伊犁河谷的地形地貌在烛光下清晰可见,墨线勾勒的苜蓿地与羊群牧场间,醒目地标着“官棉局”三个朱砂大字。
“标儿聪慧!西域人‘衣羊毛、食羊肉、饮羊乳’,羊群便是他们的命脉。”朱文正的指尖划过地图上蜿蜒的天山雪水,“臣请在嘉峪关外设三十座棉纺厂,以三倍市价收购长绒棉。云中以北草原羊肉储备充足,可按低于伊犁自养成本三成的价格抛售。”
他忽然抬头,落在朱元璋身上:“牧民们最会算账——养一只羊,费时一年,得肉不过百斤;种一亩棉,半年收棉两担,换银足够买三百斤汉地羊肉。更妙的是,咱们还送棉种。”
朱元璋听罢,忍不住皱眉:“可西域草场广袤,若他们强行保羊……”
“那就让他们保不住!”朱文正冷笑,眼中闪过狠厉,“汉商已在西域收购九成苜蓿,不出半年,他们的牧羊成本必涨五倍。同时开仓低价卖粮,让牧民觉得储草不如买粮划算——此乃‘逼其弃牧’。”
他指向地图上的“官牧局”标记:“待羊群锐减,毛纺业崩塌,他们的冬衣要靠咱们的棉布,甲胄弓弦要靠咱们的棉线。到那时……”朱文正攥紧拳头,“西域便是咱们掌中的羔羊,任人揉捏。”
朱元璋听罢,忽然抚掌大笑,他站起身,亲手将书架上《管子》翻至“轻重篇”,竹简上“利出于一孔者,其国无敌”八字赫然在目。
“好一个‘羊棉相易’!”朱元璋的手指重重叩在地图上的伊犁河谷,“当年管仲衡山之谋,今日咱们买棉制西域,都是借商道为刀,斩敌于无形。”
“传旨:”朱元璋的声音在殿中回荡,“着沈茂为伊犁互市使,携三百万两官银赴嘉峪关,依文正之策行事。另令陕西布政使,调运十万石粟米、五万担腌羊肉,随商队西进。”
朱文正抬头时,看见朱元璋案头那卷伊犁国书已被烛火引燃,雄鹰纹章在火焰中扭曲变形,恰似那个即将崩塌的汗国。
“四叔,”朱文正低声自语,“这次不仅要断其牧根,更要让他们的民心向汉。”
西域的牧民,用羊毛换汉人的铁锅,用羊皮换汉人的茶砖,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依赖上大明的物什。
殿外传来更鼓之声,朱文正与朱标早已离去,但殿内却依旧灯火通明。
吃了没文化的亏,今天差点丢乖露丑,今天必须把《管子》一书好好阅读一番。
越看越觉得获益匪浅,他想起朱文正说的“诱其改业,逼其弃牧”,这八字策略,分明是让西域人自断根基、自毁长城。
正儿这臭小子,可真是蔫坏啊!咱真踏马是越看喜欢啊!
是夜,长安夜空格外清澈,北斗七星在天际闪烁,仿佛在为即将启程的商队指引方向。
而在千里之外的伊犁河谷,王保保正望着空荡荡的商道长叹,却不知一场铺天盖地的经济风暴,正从大明腹地席卷而来,即将彻底改变西域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