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渐渐偏西,炉体的烘烤已近尾声。刘基下令:“准备开炉!鼓风预热!”
沉重的木炭被投入炉膛,火焰的颜色由暗红转为炽白,发出欢快的噼啪声。张五紧张地守在那个连接着巨大牛皮风囊的木制人力鼓风机旁,只等刘基下令。按照计划,在蒸汽动力未能完全接替前,需要人力鼓风将炉温提升到足够高度。
“拉!”刘基沉声喝道。
张五和两个壮汉立刻奋力拉动鼓风机的长杆。呼哧!呼哧!巨大的牛皮风囊艰难地鼓起、瘪下,将一股股强劲的气流通过王锤和马钧精心塑造并密封的风道,送入炉膛深处。炉火猛地一窜,火舌贪婪地舔舐着新投入的木炭,发出更响亮的燃烧声,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烤得人脸颊生疼。炉膛内,暗红的炭火迅速变得橙黄、炽白,惊人的高温开始积聚。
“稳住!继续!”刘基紧盯着炉火,感受着那逼人的热力,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王锤和马钧也屏住了呼吸,死死盯着那些他们亲手塑造和封堵的接口。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咔…嘎吱…”一阵令人牙酸的、仿佛骨骼断裂的细微声响,从炉体内部传来!
“不好!”王锤脸色骤变,经验告诉他,这是泥坯在急速高温和风压下不堪重负的呻吟!
几乎同时,负责观察炉内火势的一个亲兵惊恐地大叫:“大人!风…风小了!火头…火头在往下缩!”
张五和两个壮汉正拉得满头大汗,闻言更是拼尽全力,手臂上青筋暴起,鼓风机的长杆被拉得吱呀作响,但送入炉膛的风力却明显减弱了!炉内原本炽白耀眼的火焰,肉眼可见地黯淡下去,颜色重新变得暗红!
“风阀!是风阀!”刘基瞬间判断,目光如电射向炉腹下方那个青铜缸体与陶制风道接驳的关键位置!一定是哪里被卡住了!高温高压下,任何一点微小的阻塞都足以致命!
炉温在下降!一旦跌落到铁矿石熔化的临界点之下,这一炉耗费无数心血和宝贵物资的初炼,将彻底失败!更可怕的是,炉内堆积的木炭和矿石若因温度不足而未能充分燃烧熔融,形成巨大的阻碍和压力,后果不堪设想!
“停风!快停风!”王锤嘶声吼道,他深知炉内压力失衡的恐怖。
但已经来不及了!炉膛内,因鼓风骤减而燃烧不充分的木炭和矿石,在高温缺氧的环境下,正迅速积累着大量未燃尽的可燃气体和炽热的粉尘!炉内压力在无声地攀升,像一个被捂住口鼻、即将爆炸的巨人!
“让开!”一声暴喝炸响!是张五!他不知何时已丢开了鼓风机的长杆,双目赤红,拖着那条伤腿,如同扑向猎物的受伤猛虎,不顾一切地扑向炉腹下方那个致命的接驳口!那里,正是青铜风阀所在!
“竖子!回来!那妖炉要炸!”王锤魂飞魄散,凄厉的吼声被淹没在炉膛内发出的、越来越沉闷可怕的咕噜声和尖锐的蒸汽嘶鸣中!
灼热的气浪扭曲了空气。张五的身影在巨大的炉体下显得渺小而决绝。他扑到那滚烫的青铜缸体旁,根本不顾那灼人的高温,染血的双手(不知何时被粗糙的缸体边缘划破)死死抓住外露的青铜阀门手柄,用尽全身的力气,连同整个身体的重量,狠狠向下扳去!
“呃啊——!”一声压抑的痛吼从张五紧咬的牙关中迸出。青铜阀门在巨大的阻力下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纹丝不动!炉膛内那沉闷的咕噜声已变成令人心悸的咆哮,炉体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刘基动了!他如同蓄势已久的猎豹,玄色身影一闪,已到张五身侧!没有丝毫犹豫,他染着泥灰的手掌猛地覆上张五鲜血淋漓的手背,与他一同死死攥住那滚烫的阀柄!两人全身的力量,连同那孤注一掷的意志,都灌注在这奋力一扳之中!
“开——!”
伴随着刘基一声雷霆般的断喝,以及两人骨骼因巨力挤压发出的脆响,那顽固的青铜阀门,终于发出一声艰涩刺耳的“嘎嘣”声,猛地向下转动了一格!
轰——!
一股积蓄已久的、炽热狂暴的气流混合着灼热的煤灰粉尘,如同挣脱束缚的怒龙,从刚刚开启的缝隙中猛烈喷出!巨大的反冲力将刘基和张五狠狠掀开!张五闷哼一声,滚倒在地,抱着那条伤腿,脸色惨白如纸。刘基踉跄几步才稳住身形,玄色衣袖被喷出的热浪燎得焦黑卷曲,掌心一片血肉模糊。
然而,就在这惊心动魄的宣泄之后,炉膛内那可怕的咆哮声骤然减弱!紧接着,一股更强劲、更稳定、带着奇异力量感的气流呼啸声,从风道深处传来!那是蒸汽推动活塞,开始稳定工作的声音!
呼——呜——!
强劲而稳定的气流重新注入炉膛!那暗红的火焰如同被注入了强心剂,猛地一缩,随即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近乎刺目的炽白光芒!整个炉体都在微微震颤,发出低沉而有力的嗡鸣!炉口上方,空气被极致的高温扭曲,热浪滚滚,逼得人无法靠近!
成了!蒸汽鼓风,接续成功!
王锤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峰回路转的一幕,看着那在稳定风压下熊熊燃烧、仿佛拥有生命的炽白炉火,看着炉体上那些在他和马钧手下变得无比坚固、并赋予了奇妙“旋”势的接口在高温下安然无恙。他残缺的左手微微颤抖,浑浊的老眼中,那点微弱的光芒,此刻如同被炉火点燃,爆发出难以置信的、近乎狂热的亮彩!他猛地看向身旁同样紧盯着炉火的马钧,少年脸上沾着灰,明亮的眼眸里映照着跳动的炉火,平静中带着一丝洞悉奥秘的了然。王锤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朝圣般的颤抖:“…汽…汽力…真…真的成了…妖炉…不…是神炉!是神炉啊!还有这娃子的‘旋’势……神了!”
刘基顾不上掌心的灼痛,也顾不上查看张五的伤势,他大步走到炉前,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几乎要将人融化的磅礴热力,看着炉膛内翻滚流淌、渐渐汇聚成一片刺目金红色的熔融铁水。那光芒,映亮了他深邃的眼眸,也仿佛驱散了陈留城上空积压已久的沉沉阴霾。
“准备…浇铸!”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一种开天辟地般的坚定。
滚烫的铁水,如同熔化的太阳,沿着预留的凹槽奔涌而出,带着毁灭与新生的炽热力量,注入早已准备好的、第一把新锄的陶范之中。铁水与陶范接触的瞬间,发出“嗤啦”一声剧烈的爆响,腾起大股浓密的白烟,空气中瞬间弥漫开一股浓烈、滚烫、带着原始力量感的铁腥气息!
这铁腥味,乘着风,越过低矮的院墙,飘向城外那片被沉沉黑暗笼罩的荒野。
西门外,荒野。数万流民蜷缩在冰冷的冻土上,如同被遗弃的破布玩偶。几个面黄肌瘦的汉子,正用断裂的木棍、豁口的石片,徒劳地刨挖着板结如铁的冻土,试图寻找一点草根或虫卵。指甲翻裂,渗出血丝,冻土却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每一个人的心脏。
突然,一个鼻子异常灵敏的老汉猛地抬起头,枯槁的脸上肌肉抽动,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他翕动着鼻翼,贪婪地、近乎贪婪地呼吸着空气中那一缕若有若无、却异常清晰的味道。
“铁…铁腥味?”他嘶哑地低语,声音干涩得像砂纸摩擦。
周围几个刨土的汉子也停下了动作,茫然地抬起头,努力嗅着。
“是铁腥味!”另一个汉子也闻到了,声音带着颤抖的激动,“热的…滚烫的铁腥味!从城里飘出来的!”
“城里…在打铁?”有人难以置信地问。
“这味儿…不一样!”老汉激动起来,枯瘦的手颤抖着,从怀里哆哆嗦嗦摸出半块锈迹斑斑、早已断裂的锄头碎片,那断裂的茬口在昏暗的天光下泛着冰冷绝望的光。“是…是好铁的味道!是…是新铁的味道!”他紧紧攥着那冰冷的碎片,仿佛攥着最后一点渺茫的希望,浑浊的泪水顺着深陷的眼眶滚落,砸在脚下冰冷的冻土上,“老天爷…开眼了吗?能…能挖得动地了吗?”
一股无声的骚动,如同微弱的电流,瞬间掠过死寂的流民群。无数双原本空洞麻木的眼睛,被那缕奇异的铁腥味吸引,不约而同地转向陈留城的方向。那缕味道,微弱却顽强,带着熔炉的炽热和新生的锐气,刺破了沉沉黑暗,点燃了荒野上第一点微弱的、名为希望的星火。
各位看官老爷!陈留城下,炉火已燃!刘基的蒸汽野望,正撞上腐朽汉末的铁幕!是科技碾压天命,还是旧势力反扑扼杀?姜维、赵云、曹操、孙权…三国群雄尚未登场,这场由钢铁与蒸汽掀起的滔天巨浪,已势不可挡!欲知后事如何,且看刘基如何以铁与火,铸就乱世新秩序!求个关注不迷路!点个催更动力足!小子在此拜谢!明日更新,更燃!更爆!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