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小兕十五岁那年的梅雨季特别漫长,母亲的颈椎像生了锈的弹簧,低头穿针时突然栽倒在毛线堆里。小兕蹲在潮湿的阁楼里数漏雨的砖缝,看父亲用糖画挣来的硬币在搪瓷碗里叮当作响,突然发现那些金灿灿的糖龙糖凤,原来抵不过医院的一张缴费单……
她辍学那天,把课本整整齐齐码在缝纫机上,母亲颤抖着用手语比划出 \"对不起\",她却笑着举起刚做好的布偶 —— 用母亲织错的毛线边角料缝的歪耳兔子,在漏进阁楼的阳光里晃了晃,坚定地在说 \"我们能行\",这只兔宝宝的名字就叫坚定!
社区公益组织的王阿姨来得那天,阁楼的木楼梯吱呀作响。她摸着小兕手背上被缝纫机碾出的红印,塞给她一本包着牛皮纸的《教育学基础》和《中国古代教育史纲》……\"这有山的糖画能甜到人心坎儿里,你也能!\" 李阿姨眼镜片上蒙着水汽,却笑得像九曲亭畔的荷花。
后来,小兕在师范学校的宿舍里挑灯夜读,课本边缘总留着淡淡的糖霜味 —— 爸爸会把卖剩的糖画掰成小块,用牛皮纸包着塞进她的帆布包。
校长在代课聘书上盖章时,阳光正穿过希望中学的老梧桐,\"代课老师的粉笔字,也要写得比黑板擦还干净。\" 他指着走廊里学生们用糖纸折的千纸鹤,\"你看这些孩子,心里明亮敞亮着呢。\"
小兕摸着胸前的校牌,突然想起父亲教她画糖画时说的:\"糖浆要趁热画,凉了就硬了,人心也一样。\" 婚礼前半个月,秋母的爱马仕手包,磕在希望中学的木课桌上,发出闷响。
\"哎呀,这地方走路都走不开,我们秋家的女人不用当牛马,都在家做学术沙龙,除非去当颁奖嘉宾,哪有自己站三尺讲台的?\" 她用修甲刀划开课桌皮,弧线精准得像几何图形,\"这质量也太差了,有没有甲醛啊?再说,希望中学有政府管这些残疾儿童,少你一个也不少!\"
贞小兕攥紧教案本,纸页间夹着的糖纸书签硌得掌心发疼 —— 那是学生们用零花钱买的彩虹糖,一颗颗攒起来送给她的。
当晚的天桥飘着细雪,贞小兕的布偶摊刚摆开,城管的车灯就划破暮色。她追着没收货物的三轮车跑了半条街,这可都是孩子们亲自设计她和妈妈亲手缝制的呀……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秋畅的短信像飘进领口的雪花:\"就你那点收入,别总挂嘴上,还不够丢我家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