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的水晶灯将宾客名单照出两道泾渭分明的光影:左侧签到台旁,秋畅的导师们挟着精装本学术着作走过,皮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规整的节奏;右侧角落,穿蓝白校服的学生们挤成一团,校服拉链上还别着摆摊时买的布偶挂饰,帆布鞋尖沾着天桥上的粉笔灰。
贞小兕看见自己教过的聋哑孩子们正用手语交流,指尖在暮色里划出银鱼般的弧线,而他们手中捧着的手工贺卡,边角还留着胶水未干的毛边。 家长们却在宴会厅入口窃窃私语,眼神不时瞟向贞小兕。“听说她只是个代课老师,能教孩子多久还不一定呢。”“随礼给这种老师,不值得。” 这些话像细小的针,扎在空气里。有的家长拉着孩子快步走过签到台,生怕被叫住;有的家长敷衍地塞给孩子一些零钱,让他们随便送点东西。 秋母的笑声划过手机屏幕,在屋顶大吊灯的折射下,碎成锋利的光斑。
她举着手机展示出二维码,法式美甲的水钻,在塑料花束上投下细碎阴影:“现在都流行电子随礼了,小朋友们,要不要让家长帮忙操作呀?”说着忽然瞥见林小熠攥紧的纸币边缘露出的豆浆渍,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不过现金也没关系,只是财务组做账麻烦——毕竟我们要统一捐赠给乡村图书馆的……”
贞小兕看见背lv包的太太,正用湿巾擦拭孩子碰过塑料花的手,秋家请来的女院长爱马仕包链在礼服上压出规整的褶皱,像一道道无形的隔离带。 学生们校服口袋里露出的手工贺卡边角翘起,那是用希望中学旧课本的插画页折的,封面上“老师新婚快乐”的蜡笔字还带着橡皮擦拭的痕迹。
穿燕尾服的侍者托着银盘穿梭,每个盘子中央都躺着印着秋家LoGo的二维码贴纸,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当林小熠把攥得温热的纸币展平在扫码台上时,秋母的手机突然发出“叮”的提示音——是秋畅的导师发来的转账,金额后面跟着三个零,在聊天框里烫成金色的刺。 “至少三位数起捐哦。”
秋母划着手机屏幕,忽然定格在学生们凑的零钱总额上,小数点后两位的数字在电子账单上微微发颤,“不过心意最重要啦,就像小兕教的聋哑孩子们,虽然听不见,但也算参与了文明社会的仪式呢。”她转头对邻座的教授夫人轻笑,耳垂上的珍珠耳钉晃出细碎的光,“代课老师嘛,总能激发孩子们的同情心。”
林小熠的手语突然在半空凝滞,指尖在胸前快速比划出“尊严”的手势——那是贞小兕教过的,用食指在胸口划出竖直的线,像撑起脊梁的支柱。女孩从校服内袋掏出张皱巴巴的便利贴,上面用歪扭的字迹写着:“我们省了27份零花钱,买盲盒的钱给贞老师买喜糖。”
便利贴边缘粘着半颗融化的水果硬糖,是她昨天在天桥布偶摊帮贞老师看摊时,顾客多给的谢礼。 贞小兕忽然想起上周在阁楼备课,母亲用僵硬的颈椎抵着缝纫机,给学生们织圣诞围巾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