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颤声说找到了毛红军,钱进急声问道:在哪儿?!
说着话,他伸手就从我手里夺过了望远镜,匆匆朝着河岸上望去。
“呼——”。他冻僵的手指死死扣住望远镜看了一会儿,指关节因为紧张用力过度泛着青白色。半晌过后,一团白气从他齿缝间迸出,发出了一声如释重负的叹息,嘴里喃喃地说道:果然是他——。
他娘的!钱进的声音沙哑得发颤,张嘴又骂了毛红军一句,尾音却在寒风中陡然变调,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哽咽,跟着说道:这老小子,居然还活着!
话音一落,我忽然发现钱进的眼角不知何时溢出了一串眼泪,正顺着皴裂的脸颊蜿蜒而下,在下巴处凝成一大点泪珠,最终坠落在衣襟上,只留下一点印渍。
咳咳!钱进咳嗽了两声,头也没转,伸手把望远镜递向了何哥,说道:赶紧认认人,河滩上掉在最后面的那一个,别到时候见了面又抓瞎!
说着话,他顺势抹了一下脸。
何哥连忙抓着望远镜望了过去,同样是看了一会儿后,这才怔怔地扭过头来,一脸震惊地望着我,说道:毛哥怎么瘦成那个样子了?!
我伸手拿过望远镜,望远镜的镜片上已经蒙着了一层薄薄的霜花,我呵出一口白气,颤抖着擦拭干净,再次将视线投向河滩,嘴里说道:毛哥说过了,如果见到他,只要他没有主动相认,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要假装不认识他。
晨雾还未散尽,毛红军的身影在灰暗中显得愈发渺小。他单薄的身躯裹着破旧不堪的棉衣,踉跄地走在第三支队伍的最后,仿佛一阵寒风就能将他吹倒。
一个身形魁梧的壮汉扭头瞥见了落在最后的他,疾步折返回来,朝着他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棍棒。毛红军像是被突然而至的脚步声给惊到,浑身猛地一颤,如同惊弓之鸟般迅速举起双手,佝偻着身子连连鞠躬,似乎在拼命求饶,整个人卑微到了尘埃里。
那个壮汉犹豫了一下,将棍棒收了回去。毛红军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却不敢有丝毫停留,强撑着摇晃的身体,跌跌撞撞地追向队伍,很快消失在前方拐角处。
“唉——”。我心底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至少确认了目前毛红军是安全的。
想到这里,我把镜头抬高了一点,朝着清江河上游的方向望去。
雾气游荡在河面上,让望远镜就像蒙着一块灰翳的镜子,随着镜头晃动,那艘大船的轮廓从氤氲的雾气中慢慢浮显,甲板在熹微天光下泛着冷冷的绿色光泽。
我正眯着眼看得出神,船首忽然闪过一抹黑影,宛如寒鸦落在桅杆上。我的心口猛地一缩,冻僵的手指慌忙调节了一下焦距,似乎因为用力过猛,镜头一下拉到了底。画面一阵震颤,一双泛着幽绿冷光的眼睛,毫无征兆地撞入我的视野。仿佛是两团鬼火穿透迷雾,直勾勾地盯着镜头里的我。看得我全身的汗毛顿时炸立起来,差点将望远镜给甩了出去。
我靠!这他妈的是谁?!我颤抖着手,再次调节了一下焦距。一个双手拄着一根拐杖放在身前的老者身影,出现在了那艘大船的船首,依稀可见他的一头白发朝脑后梳理得泛着白光,似乎还在脑后绑扎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