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何意道:“想是你误会了,我是妙音教的长老,姓江,不是什么邪魔外道,也不是来杀你的。倘是要杀你,我现在就可以动手,为什么在这儿跟你多费口舌?小兄弟,你是哪门哪派的人,为什么在这,是谁要杀你?”
他极力和缓口气,使自己像一个温文尔雅的妙音教长老。
少年毕竟历事还浅,被他一说就转过心思,信他说的果是实情,再不多疑,也一应答话:“江长老,失瞻,小子姓陈,贱名不谢,清风观门下学艺者也,方才失礼了,万乞恕罪。”
清风观,多遥远的记忆。
余何意历历在目,上善若水之匾下,是恩师拔剑来顾,淹没了余何意久备下的万两寿礼,一片真心,狂悖如他,赶行在茫茫荒野外,夜宿乱林,耳闻异响,当然也会拔剑起身守防,对着漫漫无边星夜,生发一些感慨。
即使狂悖如他。
“江长老?!”
“江长老?”
余何意陡然回神,颇有些不知身在何年的恍然,眼前这小子还在相问:“江长老,请教您的大名。”
“噢,江……江际流。”
陈不谢点了点头,一点儿别的反应也没有,也不怨他见闻浅了,按年纪来说,这会儿正是他初初下山的第一回,对江湖上的人、事,有所不知实在正常不过,余何意也是了解于此才会信口胡诌。
如若不然,才报出自家的名字,就被人认出是大名鼎鼎的盗贼来无影,岂不叫他身份败露?
等会儿,来无影投靠妙音教?似乎也不无可能,余何意心中大定,问道:“陈小友,到底是什么缘故在此?是谁要害你?”
陈不谢被此一问,分明面前是个陌生的路人,才只见了一面,未分好坏,什么妙音教,他也从未听过,可现在这样一句,竟让他心中无限的委屈膨胀起来,塞得他难以讲话,他道:“我……我,”然后就语至哽咽,难以为继。
到底还是孩子。
陈不谢自中州青原城白石县长到五岁,遇到地龙翻身,那时县里的百姓死伤无数,略有薄产的纷纷外逃,陈家三间宅院,塌了两间半,一应家私物事,都被埋在瓦砾碎石之下,连带被掩埋的,还有陈家的长子,突遭大变,陈不谢的父母忍悲含苦,强撑着身体收拾行囊,准备投亲靠友。
可是身旁还有三个小儿,陈不谢五岁,陈子皋八岁,陈以善十二岁,如何带着这三个小孩越过定州,前往明州泽城呢?
身上的盘费已经不够了,陈父做了一个决定。
陈不谢在家中排行老幺,据闻陈母怀他时,曾生过一场大病,是以他最受爱宠,在那场变故之前,根本没吃过一分一毫的苦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