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居正抬眸时,正撞见帝王眼中的冷冽,禀道:
“陛下以雷霆手段正纲纪,以乾坤独断推新政。”
“微臣纵肝脑涂地,必为陛下扫平变法阻碍。”
朱厚熜颔首,伸手从案头抽出一卷《大明舆图》展开:
“朕听闻你在户部核账时,能仅凭一本鱼鳞册算出郡县隐田。”
“浙江、应天的地亩数,三日后朕要看到实数。”
张居正郑重道:“微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殿外雨声渐急,王永候在廊下。
看着张居正的背影,想起方才皇帝在殿内说的话:
“张居正这把剑,朕要先用在刀刃上。”
朱厚熜端起羊脂玉盏轻抿一口祁门红茶,抬眸看向阶下的张居正:
“还有一事,朕要给你一道旨意,此事需办得滴水不漏。”
张居正立刻俯身叩首:“陛下但有差遣,微臣纵粉身碎骨,必效犬马之劳。”
“如今新政激活商路,民间银钱流通日盛。”
“朕要设一个‘大明银行’,非比民间钱庄”
“此机构当如巨鲸吞海,将天下财货纳入眼底。”
“银行?”
张居正抬眼时,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阴影,疑惑道:
“与钱庄何异?”
“钱庄是私家铺面,风吹草动便要关门歇业。”
朱厚熜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续道:
“银行乃朝廷所立,以帝国税赋为基,以国库金银为盾。”
“你且想想,当商人们知道存钱进银行,便是把银子放进了紫禁城的地窖,哪个还会去信那些摇摇欲坠的私人钱庄?”
话音落地,殿外忽有春雷滚过。
张居正望着皇帝袍服上蜿蜒的蟒纹,只觉胸腔里有什么东西轰然炸开!
所谓银行,竟是要将天下财权收归帝王掌心。
他叩首时,额头几乎要嵌进砖缝:
“陛下高瞻远瞩!”
“若以国库为锚,莫说钱庄,便是晋商徽商的票号,也不过是江河之于沧海!”
朱厚熜颔首,从袖中抽出一张黄绫:
“这银行要能存钱、能放贷、能汇银、能储粮,还要能盯着那些在商海里翻云覆雨的手”
“若是有私铸铜钱、偷税漏税的,都给朕从账目里揪出来。”
他忽然压低声音,“明日起废大明宝钞,新钞需用苏杭的桑皮纸,掺入金线和密纹,工部的巧匠若办不好,你便拿他们是问。”
张居正朗声道:“陛下此举,当为后世开太平!
“微臣定与工部日夜研商,十日之内必呈新钞样稿、百日之内必立银行章程!”
他抬头直视帝王,道:“若有延误,愿提头来见!”
烛花“噼啪”爆开。
朱厚熜看着阶下之人眼中跳动的火光。
忽然想起太祖皇帝当年设锦衣卫时的情景。
这张居正,可不就是他握在手里的新一把刀?
只不过这刀要剖的不是血肉,而是天下的金银脉络。
“去吧。”
他挥了挥手:
“富国何必求于商,朕要让这天下的钱,都流进朱家的锅里。”
张居正退出殿外时,春雨已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