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时节的晨雾还未散尽,青岩镇万亩高标准农田的稻浪已翻涌成海。陈凡蹲在田埂上,手里攥着被露水打湿的《土地流转协议》,远处突然传来“轰隆”一声闷响——合作社的旋耕机陷进灌溉渠,十几个村民挥舞着镰刀围住农机手,泥浆在争执声中飞溅到抽穗的稻叶上。
“陈主任,河西村的人把合作社的农机扣了!”农技站的老吴举着被撕成碎片的《统防统治方案》冲来,胶靴上沾着的泥块簌簌掉落,“他们说农药喷得太密,害得稻田里连青蛙都绝种了……”
陈凡看了眼腕表,距离省级现代农业产业园验收还剩三天。他踩着田埂上的杂草疾步穿过稻田,运动鞋陷进松软的泥地,裤脚沾满带着农药味的露水。农机库房前的空地上,几十个村民正用铁链锁住播种机的轮胎,泛黄的《土地承包证》摊在柴油桶上,红笔圈出的“自主经营权”正与合作社的《托管协议》条款重叠。
“土地流转是自愿原则,托管协议里写得清清楚楚。”陈凡展开县农业农村局的规范文本,第三条的加粗字体格外醒目,“合作社提供从种到收的全程服务,每亩地帮大家省下两百块工钱。”
赵大奎的草帽歪在脑后,锄头柄重重杵在协议上:“可你们把早稻改种了‘订单粮’,那矮秆品种根本不适合咱这的土!”他身后,连片的稻田里,低矮的稻株在风中显得单薄,与隔壁农户自主种植的高秆品种形成鲜明对比。
陈凡等的就是这句话。他点开手机里的土壤检测报告:“省农科院的专家去年取过土样,咱们镇的磷钾含量超标,矮秆抗倒伏品种反而增产。”突然调出气象局的灾害记录,“前年台风季,全镇倒伏损失了四成产量,而试种的矮秆田只损失一成二。”
人群的窃窃私语刚起,环保局的执法车就闪着警灯冲进晒谷场。执法人员举起罚单:“无人机喷洒农药超出核定范围,污染了灌溉水源!”
“我们用的是可降解生物农药。”陈凡亮出采购发票和检测报告,“喷洒前在村务群公示过飞行路线,避开了所有鱼塘和水源地。”他突然指向田边的太阳能杀虫灯,“要不现在取水样送检?”
抽水泵嗡嗡作响时,陈凡已悄然调整了验收方案。当检测仪的绿灯亮起,他举起手机拍下清澈的水流:“验收当天请村民代表参与抽样,全程直播检测过程!”
正午的日头毒辣,陈凡猫腰钻进合作社的仓库。成堆的订单稻谷包装袋上印着某知名粮油企业的logo,但他抓起一把谷粒搓了搓,眉头突然皱起——这批稻谷的碎米率明显偏高。他跨上摩托车冲向加工车间,车轮在晒烫的柏油路上卷起热浪。
“烘干机温度调太高了!”陈凡抓起操作台上的记录本,“企业要求含水率14%,你们为了赶工调到16%,导致碾米时碎粒增多!”
车间主任擦着汗辩解:“最近连续阴雨,不提高烘干效率,五万斤稻谷就要霉变……”
“那就分批次处理!”陈凡扯过图纸画起来,“把仓库隔成三个区域,先用晾晒棚应急,我联系县粮库借两辆移动烘干车!”他边说边拨通企业采购经理电话:“张总,我们愿意承担部分损耗,但质量不达标的绝不发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