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镇政府档案室，节能灯管在头顶滋滋作响。陈凡的放大镜停在1998年工业区排污管网设计图上，图纸边缘的铅笔修正线在紫外灯下显影出细密齿痕——与现任某位领导审批签名时的笔压特征完全匹配。李婷的镊子夹起半片霉变的硫酸纸，透光可见的坐标点连成环状，将七个超标污染点圈在其中。

“陈书记，省档案馆回函了！”小赵撞开门时带翻了档案盒，泛黄的会议纪要散落一地。某页被咖啡渍浸染的《矿难善后协调会记录》上，专家组组长发言栏的墨水褪色严重，唯独“永久封存”四个字的笔迹颜色簇新如昨。陈凡的指尖抚过纸张纤维，在紫外线下显出两道平行压痕——正是现任某位领导惯用的万宝龙钢笔笔尖间距。

东沟村卫生所吊扇卷着消毒水味盘旋，陈凡的白衬衫第三颗纽扣被老村医颤抖的手拽得变形：“当年矿上给的药，越吃咳得越凶……”老人的烟嗓裹着痰音，从铁皮柜底层摸出个泛黄的药瓶。陈凡的手机镜头对准标签时，省药监局的查询系统显示该批号药品在2003年7月15日——矿难次日——被紧急注销。

周海平缺指的左手突然按住药柜玻璃，防护服碎片从指缝漏出：“这上面的质检章，和现任质监局长就职公示文件上的私章纹路对得上！”他的指甲缝里嵌着的红晶石碎屑，在卫生所白炽灯下与药瓶标签的防伪涂层产生相同色度的反光。

县委常委会的投影仪在幕布上投出干部调整方案，陈凡的名字被红框圈在“建议调离”栏。王书记的保温杯在桌面拖出水痕：“个别同志在停职期间干扰企业正常经营。”他的钢笔尖在“荣盛环境治理专项组”名单上停顿，某个新任副组长的档案照背景里，生态公园音乐喷泉的设计图正巧遮住“04734”坐标点。

陈凡的手机在裤袋震动，匿名发来的视频文件里，二十年前的矿井安全员正在往通风管道灌注银色液体。视频第47秒，监控时间戳突然跳变，与冷库金属箱的出厂铭牌日期产生24小时时差。他的指节在桌面敲出三长两短，藏在袖口的微型扫描仪已将会议材料实时传回省纪委云端。

暴雨夜的跨江大桥路灯昏黄，陈凡的公务车雨刮器在挡风玻璃上划出扇形净区。副驾驶座上的辐射检测仪突然蜂鸣，仪表盘显示已进入高强度辐射区。后视镜里，三辆未挂牌的越野车正呈品字形逼近，远光灯将桥面照得雪亮。

手机导航自动跳转到匿名发来的新坐标，终点是废弃的货运码头。陈凡猛打方向盘冲下匝道时，后备箱里的木箱撞开后盖，二十年前的安全生产责任状散落出来。最上面那张的签名栏上，某个早已离世的矿长笔迹正被雨水浸染，墨迹洇开的形状与现任某位领导的提拔公示文件签名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