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仓库顶棚的积水顺着铁皮接缝倾泻而下，在陈凡的雨衣上砸出密集的闷响。横梁上悬着的安全生产横幅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安全重于泰山”的褪色标语下，木箱内摞着的防护服内衬在紫外线手电照射下泛起幽蓝荧光。周海平缺指的左手捏着内衬标签，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这批货的生产批号，和矿难当月的劳保物资清单对得上！”

“陈书记，请立即停止私自调查！”环境监察车的探照灯刺破雨幕，县环保局执法队长张明跨出车门时，橡胶靴踩碎了散落的玻璃安瓿瓶。他的对讲机别在肩头，频道里持续传出电流杂音，盖住了仓库深处某台老式传真机突然启动的嗡鸣。

陈凡将执法记录仪镜头转向木箱：“张队长来得正好，这批2003年的防护服涉嫌使用违禁材料……”话未说完，张明身后的年轻科员突然踉跄撞来，怀里的检测仪脱手砸在木箱上。仪器屏幕碎裂的瞬间，陈凡瞥见跳动的辐射值峰值曲线与无名尸解剖报告中的图表完全重合。

河湾镇小会议室的水晶吊灯将人影投射在防爆玻璃上，陈凡将连夜整理的证据链复印件推过桌面。镇长李国富摩挲着紫砂杯沿，杯壁映出窗外生态公园塔吊的轮廓：“陈副书记，跨部门调查需要党政联席会决议。”他的钢笔尖在《关于成立历史遗留问题专项组的请示》标题上悬停，墨迹在“历史”二字上晕开个硬币大小的墨团。

“东沟村今天又有五户村民出现皮疹症状。”陈凡解开沾着泥浆的西装袖扣，露出腕表表盘——时针正指向省环保厅每日舆情简报的截稿时间。列席的卫生院院长突然剧烈咳嗽，白大褂口袋里滑出的药瓶标签上，“放射性拮抗剂”的批号与冷库试剂管编号前六位相同。

会议室门被推开时带进穿堂风，党政办小王抱着待签文件的手在发抖：“省巡视组临时通知要调阅近三年环境整治台账。”他的皮鞋尖踢到门边绿植，陶土花盆裂开的缝隙里，几粒红色晶体正随着渗出的水流向地漏方向滚动。

生态公园奠基坑积水倒映着塔吊的钢铁骨架，陈凡的雨靴陷在泛着油光的红泥里。省检测站的工程师调试着伽马射线探测仪，显示屏上的波形图突然剧烈震荡，与陈凡手机里那份未公开的矿难调查报告附录产生共振。刘总的鳄鱼皮鞋踏碎水洼走近时，金表表链在阴云下泛着冷光：“陈副书记这是要把河湾镇二十年的发展成果全盘否定？”

“刘总认得这个吗？”陈凡从公文包夹层抽出塑封的照片，2003年矿井改造验收会上，某个戴金丝眼镜的验收专家正在调试设备，腕表表盘的反光里藏着半张年轻版刘总的面孔。照片边缘的日历撕页定格在7月14日，与冷库金属箱的出厂日期仅差二十四小时。

暴雨突然转急，工程师惊呼着指向探测仪屏幕——奠基坑东南角的辐射值呈几何倍数飙升。陈凡的卷尺拉过泥泞地面，超标点与仓库木箱的GpS定位形成完美对角线，误差不超过市政规划图纸的允许范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