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0章 中山之行(1 / 2)

江南春水涨,烟波浩渺,万里水道泛着碎金。

沿岸垂柳低垂,翠色欲滴,水鸟腾空,惊起一片清脆鸣叫。

水路间,轻舟缓行,破浪而过。

一队禁军骑卫,戎装整齐,护着中军一艘雕花画舫,正顺流而下,缓缓驶入吴陵水道——这条水道通往南原镇,是回京最近的一条支路。

画舫雕梁画栋,帘幕低垂,周围护卫左右环绕,层层守护,连船尾都插着黑金双龙旗,那是代表皇室的禁军标志。

“今晨风顺水平,照此情形,三日便可抵南原。”

为首一艘小舟上,铁拳环胸而立,眉头紧皱,看着前方波光潋滟的水面,面色却没有丝毫松懈。

“你皱眉,是在想那位中山王?”

舟身一震,另一位披红袍金甲、背负长枪的大将缓缓踱出,踏上前舟。

正是此次禁军统领——蒙尚元。

铁拳微一点头:“没错,太子殿下贵为储君,返京乃国之大事。”

“而这条水路、以及即将通过的南原镇,偏偏……皆在那位‘中山王’的地界。”

“中山王?呵。”蒙尚元嗤笑一声,眉宇间尽是讥讽。

“你还真信那人胆敢动手?他不就是个养狗斗鸡、贪花好酒的纨绔?朝中谁提起他不摇头?”

“正因如此,才更不安。”

铁拳沉声道,“据我所知,晋王一直在布局中原,太子此次回京,显然牵动时局。”

“而中山王名义上虽与晋王对立,实则却未曾真正与之一战。若说有谁能在南原动手,还不被察觉,非他莫属。”

“唔。”蒙尚元没有再笑,脸色渐沉,目光如刀,“你是说——他与晋王勾连?”

铁拳没有回答,只是眼神变得更加凝重。

“可那人……”蒙尚元抿了口干粮,似在权衡。

“先帝赐封他中山王,虽是闲爵,但地盘也不小。他若真在自家地头劫杀太子……那是逼宫大罪,九族俱诛。”

“所以我才不信。”铁拳喃喃道。

“我只担心他另有图谋……若这一切,只是借中山王之名的布局?”

……

风起,水波翻涌。

两人未再多言,只命军士戒备。

就这样一连赶了两日,终于接近南原地界。

就在昨夜,一骑快马逆流而来,将一封密信交至蒙尚元手中。

蒙尚元拆封一看,脸色骤变。

“中山王——血屠陇阳村?”他低吼一声,气息骤冷。

铁拳瞬间移步:“什么?”

“就在昨日!三十余骑兵杀入村中,不留活口,只为寻找一人。”

蒙尚元眼神闪烁,“而出动的军士,皆着中山王战甲,甚至有人看到了中山王本人!”

铁拳脸色终于变了,沉声道:“他疯了?”

“不。”

一声轻语自后而来,细若流水,却直入人心。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转身,后方的雕花画舫中,纱帘微扬,一道清冷女声自帘后传来:

“真假,何必在意。无论是谁,到了南原镇,一切自会有定论。”

声音不高,但在河面回荡,如一滴墨落水,瞬间染开。

铁拳和蒙尚元对视一眼,竟不再多问,皆拱手肃然道:“谨遵吩咐。”

画舫内帘再次低垂,声音再无半点波澜。

……

第三日清晨。

水路终于至尽,众人登岸,车马早已候在原地。

禁军换乘陆行,浩浩荡荡,直往南原镇进发。

南原镇地处三州交界,山水夹道,道路泥泞。

春寒未尽,雾气萦绕,官道上残雪未化,泥土松软,车辙交错。

太子之车行在中军,帷幕高悬,四周护卫如林,蒙尚元与铁拳骑马于左右,警惕四望。

忽地,一骑快马疾奔而回,来到蒙尚元前道:

“将军,前方官道上,出现一队人马,正在镇东静候!”

“来得这么快?”蒙尚元脸色微沉。

铁拳已抽出佩剑,寒光一闪:“多少人?”

“约三十余骑,皆披甲持戟,为首者身披墨蓝玄甲,腰悬双刃,气势极盛。”

“是中山王?”蒙尚元目光灼灼,心中已有猜测。

“好大的胆子!”铁拳怒道,“他真敢出现在这里?!”

“不。”蒙尚元却缓缓摇头,眉间疑云更重,“太快了……若他要动手,不该这样‘光明正大’地等着我们。”

铁拳冷哼一声:“不论真假——到时见了人,自有分晓。”

队伍继续前行。

远远地,南原镇外,官道平直如削,山林如黛,一队骑士静候道旁,烈风猎猎,旌旗飘扬。

为首者神情从容,双眼微闭,恍若养神。他身披墨蓝玄甲,马下皆是血色披风的骑士,甲胄精致,行列森然,正是王侯之军的气度。

画舫中的帘子再次轻轻一动。

铁拳不觉间放缓了马速,悄声道:“若那人真是中山王,为何先前的血屠又作何解释?可若不是……又是谁?”

“再等等。”蒙尚元冷冷吐出四字,“就看他们,敢不敢迎上来。”

……

风起,草动。

两支人马,终于在南原镇东的官道尽头,正面遭遇。

雾气之中,骑士列阵,阳光穿透薄雾,斜斜打在那个玄甲男子身上,仿若天降金辉。

若此刻有外臣在场,只怕已认定,那正是闲散多年、突然出手的中山王——萧业。

南原镇外,风拂旌旗,官道如线,雾气尚未散尽,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两股人马的对峙。

太子所在车队缓缓停下,禁军骑士手按刀柄,目光如炬。

蒙尚元、铁拳率众前列,目光沉沉地盯着前方那一队玄甲骑士,尤其是为首那人。

玄甲男子缓缓睁开双眼,眼神中带着一丝慵懒,却透着不容忽视的锐利。

唇角轻扬,他一策马,缓缓出列,马蹄声在寂静中尤为清晰。

“哎呀,这不是……太子殿下的仪驾么?”

他朗声开口,声音透过山谷回荡,竟不含半点杀意,反倒带着三分懒散与七分笑意。

“在下萧业,受封中山王,听闻太子殿下返京路过我中山地界,特来接驾。”

话音一落,铁拳眉头一跳,紧紧盯住那人:“你就是中山王?”

“正是。”玄甲男子策马再近一步,抱拳施礼。

“听说南原镇一带不太平,不知从哪冒出些不长眼的宵小,竟敢在我中山地界放肆。”

“在下坐镇中山多年,虽不敢说清明廉政,却也不容贼人擅动分毫。”

他说着顿了顿,望向中军画舫所在,神色郑重几分:

“太子殿下贵体万金,如有疏忽,罪在末将一人。是以不敢怠慢,提早半日便在此等候,只望能护送殿下平安返京,履我中山守土之责。”

此言一出,铁拳眼角一跳,不由看向蒙尚元。

后者沉吟片刻,目光仍旧冷峻,却没有立刻反驳。

他虽对这位“传说中的纨绔王爷”早有成见,但眼下这般自来熟、又一口一个“护驾”的架势,倒是与传闻中的游手好闲相去甚远。

“你怎知殿下会经此道?”蒙尚元冷声问道。

萧业双目微眯,笑意更盛:

“这里臣已经向洛陵方向提前汇报了,可能宫里还没有收到消息吧。”

“大概半月前,臣在中山境内,救下了一名被截杀的信使,最终从其手中,得到了这个消息。”

“陛下遗脉要从琼州回洛陵,而中山境内可通南直的大路,唯有三条,其中两条近日塌方,唯独这南原官道尚可通行……”

“殿下若急于回京,定不会多做耽搁。”

“你倒会算。”铁拳冷笑道。

“非是算。”萧业双手一摊。

“而是怕有人算……太子殿下事关大局,若出了什么意外,那才叫国朝震动。”

他话锋一转,策马退回本阵,又抬手一挥:

“我麾下三十人,皆是老兵悍卒,熟知南原地形,擅骑善战。若殿下信得过,我等愿在车队之后断后,沿路侦查,不容一鼠窜逃。”

“你愿在车队之后?”蒙尚元目光一凝。

“不错!”萧业干脆道。

“我们在最后一排,若有人暗中行刺,我们第一个拦上去。太子身边人马不动,阵形不乱,亦不打扰殿下休息,可谓万全。”

此言一出,铁拳心中微动,不由与蒙尚元互视一眼。

以中山王目前这副“客客气气”、甘为人后,甚至刻意避嫌的姿态,倒真让人一时间难以挑出毛病。

“好。”蒙尚元终于点头,“就依你所言。”

“那便上路!”萧业哈哈一笑,策马一转,回归本队。

“诸位!列后阵!前距太子五十丈,不得喧哗,不得靠前!”

玄甲骑士齐声应诺,顿时整队退入官道后方,姿态不卑不亢,动作整齐划一。

眼见如此,铁拳终于松了口气:

“若他真有歹心,就不会主动避前,反将护卫让我们尽控。”

“但也不能大意。”蒙尚元压低声音,“让赵烈、冯深两人去盯后阵,一有异动,立即回报。”

“是。”

太子车队再次动身。

此番队形重新编排,前有轻骑开路,中军为太子五车,蒙尚元与铁拳一左一右护卫,后方则是中山王三十玄甲骑士断后。

车轮碾过残雪,道旁山林掠影,阳光从树隙洒落,官道之上似是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