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海西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p>

诸葛文豹点亮了蜡烛，然后无聊地趴在案几上，歪头看着姐姐。</p>

诸葛文彪正伏案疾书，忙个不停。</p>

她下午才被匆忙喊了过来，说是有什么事，抵达此处后，天子将一份奏疏递给了她。</p>

彰武太守苏峻请置漂渝津，疏浚挖深浊漳水河道，在南岸营建屋舍、仓城，并招募修造船只的工匠，以为海浦。</p>

天子很感兴趣，提了几个要点，包括征发人丁的数量、所需费用以及营建时间———后一点最为重要，总要等打完慕容鲜卑再说。</p>

诸葛文彪作为女官，任务就是将天子话里的要点整理、润色一番，写成文章，然后提交上去。</p>

工作不是很繁重，但诸葛文彪却很紧张，甚至紧张得过分了外间一点风吹草动都让她烦闷不已。</p>

“咔嚓！咔嚓！”铡刀的声音在不远处此起彼伏，那是正在铡秸秆的力役。</p>

“哗啦！哗啦！”甲叶碰撞声不绝于耳，那是时不时路过的巡逻兵士。</p>

“刺啦！刺啦！”伴随声音的还有一股飘香，那是童千斤在河边临时搭起的锅灶上给天子做菜。</p>

沙沙脚步声响起，还有男人、女人的说话声，隐隐约约听不真切，好像是天子的声音，很快进了隔壁帐篷。</p>

诸葛文彪搁下笔，心神不宁，等了许久之后，才轻舒一口气，继续动笔。</p>

“津之所立，货殖所汇。彰武之盐河间之粟，安平之帛，巨鹿之铁，皆溯流而聚，舳舻相继。商贾辐辏，市</p>

廛鳞次，一岁所输，可充三军之廪，富甲河北。且海通辽东貂毳骏马自东来，缯絮瓷茶向西去，利涉百倍，民赖其饶……”</p>

诸葛文彪写得很认真，基本囊括了邵勋在苏峻奏疏上批注的要点，另外还包括了亲口对她讲的一些内容。</p>

她苦思冥想，使劲回忆，更暗恼邵勋对她说这些事时解开了她的衣襟，手口并用，说是帮她疏通奶堵。而她当时昏昏沉沉，已然忘了不少。</p>

恼怒的同时又有些脸红，暗想要不要再去问一遍，胸口好像又有些发涨了……</p>

“阿姐，你是不是不舒服？”妹妹诸葛文豹轻声问道。</p>

诸葛文彪不答话。</p>

“唉，早知道把小菟带来了，那样你就不用受苦了。”诸葛文豹叹了口气，道：“不过他才六个月，怕是受不了舟车劳顿之苦，好难哦。”</p>

诸葛文彪继续写着，充耳不闻。</p>

诸葛文豹却没注意姐姐的脸色，继续说道：“陛下力气好大，阿姐你疏堵的奶水一会就通了。”</p>

“阿姐，生孩子是什么感觉？”</p>

“阿姐，你抱着小菟的时候笑得好温柔啊。”</p>

“阿姐，前天你起床时迷迷糊糊，第一声喊的就是陛下。”</p>

“阿姐，你是不是……”</p>

“闭嘴！”诸葛文彪性子再是淡漠，这会也忍不住，红着脸轻斥一声。</p>

诸葛文豹知道姐姐脸上挂不住了，仍旧伏在案上，不过却调换了个方向，看着前方黑沉沉的蓬布。</p>

布上有一扇门，直通隔壁。</p>

那里好像有什么动静，人进进出出，倒水的声音时不时响起，难道有人要沐浴？</p>

诸葛文豹被吸引了注意力。</p>

诸葛文彪也发现了动静，不过她强慑心神，继续写着：“水路纵横，舟车并利。南引漕渠，北控幽蓟，西连邺洛，东极辽碣。若夫春冰初泮，千帆竞发；秋潦既收，万乘争驰。使节传檄，瞬息千里；黔首贸迁，朝夕不绝。实为九河之锁钥，燕赵之襟带……”</p>

隔壁渐渐响起了哗哗的水声。</p>

“建邺内外，都说你端庄贤淑，从不假人颜色。便是盛夏之时，都很少穿两裆，遮得严严实实。”熟悉的男人声音响起：“这会不着寸缕，怎么感觉你……”</p>

“陛下，别说了。”女人的呜咽声响起。</p>

水声哗啦，还夹杂着噼啪之声。</p>

诸葛文豹猛然坐直了身子，小嘴微张，似乎极为惊讶。</p>

诸葛文彪的脸一瞬间白了起来，感觉提笔的手都僵硬了。</p>

“你为什么总躲着你文彪？”男人的声音又响起。</p>

女人不答，只有呜咽气喘。</p>

在男人一再催促之后，只能断断续续说道：“妾没脸见她。”</p>

“就这些？”</p>

“还……还有些嫉妒。陛下你对她太好了。”</p>

“你贱不贱？你是她姑氏，是她长辈，却和儿媳争宠，你果然没脸。”</p>

女人呜咽哭泣，只道：“以前冷宫里太难熬了。”</p>

“那你还穿得那么端庄？”</p>

“唔……都是装出来的。”</p>

“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是不是还想装？”</p>

“嗯……后来装不下去了。”女人似乎有些脑子糊涂了，或者被情绪左右，浑然忘我地说道“陛下是伟丈夫，妾不想装了，装了自己吃亏。”</p>

“文彪已经为我生了孩子，你怎么想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