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绍回过神来,对郭胜道:“郭兄一路劳顿,不如先入席休息,待我修书一封,烦请带回给何大哥。”
宴席早已备好,袁绍亲自作陪,宾主尽欢。席间,郭胜多次代表何进向袁绍敬酒,袁绍一一回敬,席间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夜深人静时,宾客大多散去。袁绍独自在书房中,提笔写下回信:
“进兄钧鉴: 承蒙厚礼,弟不胜惶恐。兄贵为大将军,日理万机,犹记挂小弟家事,厚赐珍宝,实令弟惭愧。侄儿侄女承兄吉言,必定健康长大,他日定当亲赴洛阳拜谢伯父大恩...”
写到这里,袁绍的手停顿了一下,墨汁在纸上晕开一小块。
管家轻轻叩门:“家主,许先生求见。”
袁绍收起思绪:“请他进来。”
许攸,袁绍的重要谋士,掀帘而入。他虽已酒过三巡,眼中却依旧清明。
“主公,今日何进厚礼,非同寻常啊。”许攸直奔主题,声音压得很低。
袁绍放下毛笔:“子远何出此言?”
许攸微微一笑:“何进与主公交好不假,但此次厚礼,恐另有深意。”
袁绍示意他继续。
“宫中近日风波不断,宋皇后被废,何贵人将立为后。何进因此地位更固,但树大招风,宫中宦官势力日盛,大将军需要外援。”许攸意味深长地看着袁绍,“而主公出身汝南袁氏,门生故吏遍天下,正是最佳盟友。”
“何进啊何进……”他低声喃喃,唇角勾起一抹淡笑。
可袁绍比谁都清楚,何进此番厚礼,绝不仅仅是叙旧,而是要他这位\"四世三公\"的袁氏子弟在朝堂上为他撑腰。
何进虽贵为大将军,但论声望,仍远不及袁家。若能得袁绍的公开支持,他便能真正压过宦官集团,彻底掌控朝堂。
而袁绍呢?
袁绍眼中闪过一丝锐光。
——他比何进更需要这份合作。
汝南袁氏虽是天下顶级门阀,但袁绍这一支并非嫡脉。他的父亲袁成早逝,若非叔父袁隗在朝中掌权,他袁绍恐怕连踏入洛阳官场的机会都没有。
可宦官当道,党锢之祸仍未完全解除,公卿世家处处受制。袁绍早就盘算着:若要彻底铲除宦官集团,必须借助手握兵权的何进!
“何进想让我替他镇住朝中清流,而我……”袁绍冷笑,“正好借他的手,灭掉那群阉竖!”
袁绍淡然一笑:“子远,你以为如何?”
许攸拱手:“主公英明。何进表面粗豪,实则心思细腻。他知主公在士族中地位崇高,若能得您支持,他便能真正坐稳朝堂之位,甚至……”他顿了顿“\"甚至有朝一日,彻底铲除宦官!”
袁绍点头,却又摇头:“何进未必真有那个魄力。他性格优柔,对宦官始终怀有三分忌惮。”
许攸阴恻恻地笑了:“主公的意思是……”
袁绍眯起眼:“他既然送了我这份礼,我便要让他明白——我可以做他的靠山,但他……必须做我手中的刀!”
——一个权倾朝野的大将军,若不能为我所用,又有何意义?
夜色深沉,烛火摇曳,袁绍的目光落在那堆金银珠宝上,唇边的笑意愈发深邃。
——这乱世,终究还是得靠世家大族来掌控。
待许攸告退后,袁绍再次提笔,继续写那封回信。信的最后,他写道:
“...兄在朝中多有劳顿,若有驱使之处,弟必效犬马之劳。近日冀州一带太平道活动频繁,似有不寻常之处,还望兄多加留意...”
信写毕,袁绍亲自用火漆封好,盖上自己的私印。他走到窗前,望着月色下的南皮城,心中思绪万千。何进的礼物,许攸的分析,太平道的活动...这一切交织在一起,隐约预示着什么。袁绍伸手摸了摸案几上的金锁和玉佩,轻声自语:
“这世道,怕是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