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陶没有回答。他继续检查尸体,在郑浑的衣领内侧发现了一小块被撕破的布料,颜色是罕见的靛蓝色。
当他解开郑浑的衣衫时,发现死者胸口处有用指甲刻出的两个血字——“甲子”。
“甲子...”刘陶喃喃自语。
这正是他从北军账册上看到的那个日期,太平道计划起事的日子。
突然,义庄外传来马匹的嘶鸣声,接着是随从的一声惨叫。
刘陶迅速吹灭油灯,闪身躲到门后。黑暗中,他听见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猫一样无声无息。
一个黑影出现在门口,月光勾勒出他修长的轮廓。黑衣人手中短剑寒光闪烁,径直走向郑浑的尸体。
就在黑衣人俯身查看的瞬间,刘陶从门后冲出,用蓑衣罩住了对方的头。黑衣人反应极快,短剑向后刺来,刘陶侧身避开,却被对方一脚踹在腹部,踉跄着退到墙边。
“侍御史大人何必多管闲事?”黑衣人扯下头上的蓑衣,声音沙哑。
“”一个军需官而已,值得你搭上性命?”
刘陶借着月光看清了对方——一身靛蓝色劲装,正是郑浑指甲里残留的颜色。
他强忍腹部的疼痛,冷笑道:“张让就这点能耐?杀人灭口?”
黑衣人不再废话,短剑直取刘陶咽喉。
千钧一发之际,刘陶抓起墙边的石灰粉撒向对方面门。黑衣人惨叫一声,捂着眼睛后退。刘陶趁机冲出屋子,翻身上马。
身后传来黑衣人的怒吼:“刘陶!你逃不掉的!太平道的人也在找你!”
回到府中,刘陶才发现自己的左臂被划了一道口子,血已经浸透了衣袖。他顾不上包扎,立刻取出藏在暗格中的账册副本,将今晚的发现记录在旁。
“郑浑临死前留下'甲子'二字,证实了太平道将在三月五日举事。”刘陶边写边想,“而那刺客的靛蓝色衣服...”
他猛然想起,去年查办的一起贪腐案中,曾见过类似的衣料——那是宫中侍卫统领特有的制服颜色,而现任侍卫统领封谞,正是十常侍之一段珪的表弟。
“咚咚咚。”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刘陶的思绪。
他警觉地将账册藏好,抽出佩剑走到门边:“谁?”
“是我。”门外传来杨赐低沉的声音。
刘陶打开门,杨赐闪身而入,身后还跟着一个披着斗篷的人。当那人摘下兜帽时,刘陶吃了一惊——竟是尚书令卢植。
“听说你今晚遇刺了?”杨赐直截了当地问。
刘陶简短汇报了义庄的发现。卢植听完,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你看看这个。”
竹简上是各地郡守近期的密报。青州报告田野中出现大批蚂蚁排成\"甲子\"字样;荆州上报有童谣传唱\"苍天已死\";而最令人不安的是冀州刺史的上书——钜鹿一带太平道信徒正在秘密打造兵器。
“三月五日距今不到四个月。”卢植面色凝重,“我们必须立即面见天子。”
刘陶摇头:“张让把持宫禁,我们连天子的面都见不到。”
“那就闯宫!”杨赐突然拍案而起,“我以太尉之职,有权调动北军...”
“不可。”卢植打断他,“十常侍在宫中耳目众多,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他转向刘陶,“你手中的账册和郑浑的死,或许是我们最好的武器。”
三人密议至东方泛白。最终决定由卢植次日朝会时突然发难,要求彻查郑浑之死,而刘陶则负责暗中联络可信的朝臣,准备联名上书。
送走杨赐和卢植后,刘陶站在窗前,看着黎明前的黑暗。
郑浑尸体上那个用生命刻下的“甲子”二字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他突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个日期,更是一个垂死之人对帝国最后的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