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目光落在案几另一侧堆积如山的奏章上——那里还有司徒袁隗关于减免赋税的建言,司空张温关于修缮太学的奏请,以及各地郡守的例行汇报。
“人人都想从朕这里得到些什么。”刘宏喃喃自语,“权力、财富、名声...”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案几,“却没人真正在乎这个江山。”
当夜,张让回到自己在宫外的宅邸,立即召来了心腹赵忠。两人在密室中低声交谈至深夜。
次日清晨,洛阳城中便开始流传一些关于皇甫嵩居功自傲的闲言碎语,而一名叫蹇硕的年轻宦官,则被秘密安排前往冀州军中“慰问将士”。
——
夕阳将广宗城头的残旗染成血色,袁绍按剑立于女墙之上,玄甲肩吞反射着暗红的光。
城下尚未清理的尸堆引来成群的乌鸦,聒噪的叫声与远处汉军营地的炊烟混作一团。
“大哥!”张飞老远喊道。
“大哥!张角的头颅明明是我们拿下的,为何要白白送给皇甫嵩?我们自己上缴朝廷,岂不是大功一件?”
袁绍侧目,随即轻笑一声:“三弟,急躁了。”
他伸手拂去张飞护心镜上的箭痕,动作轻柔得像在擦拭瓷器,“如今北军五校皆在我手,要那些虚名作甚?北军五校可比一颗腌臜头颅金贵得多。”
张飞皱眉,仍是不解:“可功劳就是功劳,为何要让给别人?”
远处传来营中犒军的鼓乐声。张飞梗着脖子还要争辩,却被袁绍按住肩膀。
袁绍目光远眺,望向洛阳方向,淡淡道:“功高震主,三弟可曾听过?”
张飞一愣,尚未答话,袁绍已继续道:“皇甫嵩手握十万大军,如今又得了张角头颅,朝廷会怎么想?”
“你觉得陛下此刻,是更忌惮我们袁氏,还是拥兵十万的皇甫义真?”
张飞这才恍然,粗犷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原来如此!大哥这是要让皇甫嵩顶在前面,我们坐收渔利?”
袁绍笑而不语,只是轻轻拍了拍城墙,目光深邃如渊。
“不急,让风再吹一会儿。”
他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冷意:“陛下怕是要夜不能寐了。”
张飞浓眉一拧,虬髯微颤,显然对袁绍的谋划仍有不满。他重重哼了一声,瓮声道:“大哥说得轻巧!咱们兄弟拼死拼活攻下广宗,斩了张角,到头来功劳全让他占了去!”
袁绍早知张飞性情刚烈,也不恼,只是负手而立,淡淡道:“三弟,你可曾见过猎户如何捕虎?”
张飞一愣:“什么意思?”
袁绍目光深邃,缓缓道:“猛虎虽凶,却不会自己撞进陷阱。猎户要做的,是让别的野兽先去探路,待其疲惫,再一击必杀。”
张飞眉头紧锁,思索片刻,忽然咧嘴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大哥的意思是……皇甫嵩就是那只探路的野兽?”
袁绍微微颔首:“朝廷如今最忌惮的不是黄巾余孽,而是手握重兵的将领。我们若再抢这风头,岂不是自寻麻烦?”
张飞沉默片刻,终于重重一拍大腿:“好!既然大哥已有盘算,俺听你的!”
但他随即又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野性的光芒:“不过……若那皇甫嵩日后敢对咱们不利,俺这蛇矛可不会客气!”
袁绍朗声大笑,拍了拍张飞的肩膀:“放心,真有那一日,自有你施展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