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欢踩着满地狼藉往乐坊走时,月白色的碎锦缎在她脚边晃了晃。
她蹲下身,指尖刚要触到那片被血浸透的料子,忽有冷风卷着沉水香扑来——是云无咎惯用的香粉,掺了龙涎的尾调,甜得发腻。
\"阿欢。\"
熟悉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她猛地回头,却只看见老槐树的枝桠在暮色里摇晃。
方才还黏在弦上的暗月卫血迹不知何时凝了,硌得琵琶骨生疼。
她攥紧琵琶弦,指腹被勒出红痕——这是云无咎在示威,用他的衣料、他的香,告诉她:我始终在你身后。
\"姑娘。\"秦侍卫的脚步声从巷口传来,玄色短打沾着草屑,\"赵将军的人马退到南山脚下扎营了,云无咎带着魏谋士去了西边茶棚。
小的扮作卖茶的,听见他们说要'再撒一把盐'。\"
沈清欢垂眸拨了拨琵琶弦,\"盐\"是他们暗语里的离间计。
上回云无咎用假密信挑拨刘将军和周副将,要不是她连夜翻出周副将亡母的牌位对质,联盟早散了。
\"去把刘将军请来。\"她抚过琵琶上的缠枝纹,\"再让白璃带两盒桂花糖去张都尉营里——他那小女儿最爱甜的。\"
秦侍卫应了声\"是\",刚要走又顿住:\"姑娘,您这月...可还撑得住?\"
沈清欢摸了摸发疼的小腹。
天音琵琶的预知能力要耗三个月经期,她上月末才用了一回,此刻腰腹坠得像压了块磨盘。\"无妨。\"她扯出个温软的笑,\"你且去,我自有分寸。\"
乐坊后院的梧桐叶沙沙响时,刘将军的马蹄声到了。
这位虎背熊腰的老将掀开门帘,腰间的虎纹玉佩撞得叮当响:\"沈姑娘,赵狗日的在南山囤了三千精骑,我营里粮草只够七日——\"
\"刘叔。\"沈清欢倒了盏茶推过去,\"您且看这个。\"她指尖轻叩桌面,一张染了沉水香的信笺从袖中滑出,\"这是秦侍卫在茶棚梁上揭的,云无咎让魏谋士伪造您通敌的手书。\"
刘将军粗粝的手指捏起信笺,看了两眼便拍案:\"放屁!
我刘某人的字哪有这么软塌塌的?
当年在雁门关写捷报,笔锋能戳穿牛皮纸!\"
\"所以明日卯时,您带着周副将去营前演一出。\"沈清欢的琵琶弦在烛火下泛着幽光,\"您骂周副将治军不严,说他连个伪造书信的毛贼都抓不住——要让各营的小旗官都听见。\"
刘将军浓眉一挑:\"姑娘是要告诉那些墙头草,咱们自家的事能内部解决?\"
\"正是。\"沈清欢将信笺投进炭盆,火舌卷着沉水香窜起来,\"云无咎要的是人心散,咱们偏要把人心焐得更热。\"
子时三刻,白璃的绣篮到了张都尉营。
这哑女虽不能言,手却巧得很——篮里除了桂花糖,还有个绣着金麒麟的肚兜,针脚细密得能数清麟片。
张都尉的夫人抱着肚兜直抹泪:\"沈姑娘这是记着我家阿囡要过百日?\"
白璃点头,又指了指营外巡夜的士兵。
夫人立刻明白,攥着肚兜冲丈夫喊:\"老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