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湖光凝梦觅诗痕(2 / 2)

“当年他们就是在这里联句的。”沈砚冰的声音里带着惊叹,“若雪的信札、明轩的残词、亭柱的题字,原来都在等待今天的重逢。”她取出木匣中的《鹧鸪天》手稿,未完成的下阕空白处,铅笔轻轻画着三潭石塔的简影,“若雪说,下阕要等明轩从南方归来再续,可这一等,便是三十年。”

暮色漫进湖山时,煜明独自坐在长桥上。雷峰塔的灯光次第亮起,塔影在湖面拉成金色的丝带,让他想起若雪画中“珠塔巍巍耸绛云”的意境。翻开《云麓词心录》手稿,在明轩1953年的残词旁,他续写道:“雾散湖光凝作梦,秋深桂影酿成诗。三十年光阴,原来都藏在未干的墨里。”

忽然听见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沈砚冰抱着木匣走来,发间别着朵刚折的金桂:“图书馆的老先生说,若雪当年常来此亭写生,走时总会留下半阙词。你看——”她指着亭内石桌,青苔覆盖的表面,用指甲划出的“等”字清晰可见,“这是1978年明轩平反后第一次来西湖,在石桌上刻下的。”

煜明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个“等”字,触感与明轩工作室门前的花岗岩刻痕惊人相似。他忽然想起三年前整理明轩遗物时,在箱底发现的西湖游船票,日期正是1978年霜降——与若雪1953年的那张票根,整整相隔二十五年。

“沈小姐,”煜明望着湖面上渐起的夜雾,“你说词心究竟是什么?是未完成的诗句,是跨越时空的等待,还是……”

“是让岁月沉淀成诗的勇气。”沈砚冰接过话头,将木匣轻轻放在石桌上,“若雪在日记里写过:‘真正的词心,不在工整的平仄,而在看见湖山时,心跳与波纹同频的瞬间。’你看这西湖的雾,明轩与若雪见过,我们此刻也见过,而百年后的人,依然会为同样的景致心动——这便是词心的传承。”

夜风送来远处的箫声,《平湖秋月》的旋律在湖面上流淌。煜明取出狼毫笔,就着凉亭的灯光,在若雪的《鹧鸪天》手稿下阕空白处写下:“雷峰塔影沉秋梦,苏堤烟痕入旧怀。风乍起,雾初开,湖光与我共徘徊。金波荡尽人间事,留取诗心映月来。”

放下笔时,发现沈砚冰正对着石桌上的“等”字拍照。她抬头笑道:“若雪的后人说,这些画稿和诗稿,是留给懂得‘等待’的人。而你,不仅补全了词句,更让当年的‘等’有了回响。”

归途的画舫上,煜明将金桂别在《云麓词心录》手稿里。船尾的浪花拍打着石岸,如同时光的碎语。他忽然明白,明轩与若雪的故事从未真正结束,他们的词心早已融入湖山,化作每一阵掠过苏堤的风,每一缕凝在三潭的月光,等待着下一个懂得驻足聆听的人。

上岸时,沈砚冰指着夜空中的弯月:“你看,那片云遮住了月心,却让月光更添朦胧。就像词里的留白,未说尽的,才是最动人的。”煜明点头,忽然想起若雪画稿上的半阙残词,终于懂得:所谓词心,原是让时光在字里行间静静流淌,让未完成的故事,在后人的追寻中,永远保持着新鲜的心跳。

西湖的夜雾渐渐散去,三潭印月的石塔在水面投下清晰的倒影。煜明知道,在那些倒影深处,藏着属于明轩与若雪的、属于所有为词心动容的人的,永不褪色的湖山诗梦。而他的笔,将继续在《云麓词心录》里,为这些梦写下新的注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