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只是……”桑灼华结结巴巴地解释,耳尖烫得要烧起来。
“理解理解。”老师意味深长地眨眨眼,“青春嘛。”
回到空荡荡的走廊时,暮色已经漫进窗户。
她和她们告别后飞速回到家。
桑灼华靠在窗台边,解锁手机的手指微微发抖。
摄影老师发来的照片静静躺在聊天框里,像素比想象中清晰得多。
她能看到苏槿睫毛在脸上投下的阴影,能看到自己发梢被风吹起的弧度,甚至能看到两人校服衣角因为靠得太近而产生的静电褶皱。
打印机发出细微的嗡鸣,暖黄色的灯光下,两张照片缓缓吐出来。桑灼华跪坐在木地板上,指尖悬在出纸口上方,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梦境。
第一张照片落在掌心时还带着微微的热度,那是她站在台下仰望苏槿的侧影。
照片里的他站在聚光灯下,修长的手指捏着演讲稿,下颌线绷出好看的弧度。而画面边缘的她只露出小半张脸,但微微前倾的身体姿态暴露了全部心事,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那个发光的身影。
“原来这么明显吗……”桑灼华用指腹轻轻摩挲照片边缘,突然庆幸当时站在阴影里。
窗外的月光漏进来,在她颤抖的睫毛下投下细碎的阴影。
第二张是他们的合照。打印机似乎对这张格外优待,连苏槿校服上每一道褶皱都还原得清清楚楚。
她发现自己的左手其实捏得太紧,证书边角都起了皱褶。
而苏槿垂在身侧的右手,小拇指确实以微妙的角度向她那边倾斜——在静态的照片里,这个细节被永恒定格。
书桌上的台灯忽然闪了闪。桑灼华如梦初醒般拉开抽屉,从笔记本夹层里取出一张初中毕业照。
照片上的苏槿站在最后一排,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和她记忆中那个会为解出难题而微笑的少年判若两人。
三张照片在灯光下排开,像一组隐秘的时光密码。她拿起剪刀,小心翼翼地将新照片里自己的部分裁下来,只留下苏槿的特写。
就像初中三年她偷偷收集的所有关于他的碎片:草稿纸上偶得的字迹,体育课换下的号码布,还有那次班级野餐他随手递来的、包装纸被捏变形的薄荷糖。
剪刀即将碰到合照时突然停住。月光移到了照片上苏槿的指尖,那里有一道反光,像是他正在触碰的不是荣誉证书,而是……
桑灼华猛地合上剪刀,把完整的合照塞进语文课本的扉页里。那里夹着她写过最高分的作文,题目叫《光的方向》。
杜小满宣布家长会消息时,窗外的槐花正簌簌落在窗台上。
桑灼华盯着那片飘进教室的白色花瓣,看着它最终停在自己的橡皮擦旁边——就像她无人认领的成绩单,安静地躺在课桌抽屉最里层。
“灼华。”凌妤绾的手指轻轻搭上她的手腕,指尖微凉,“放学去吃草莓冰沙好不好?”
桑灼华抬起头,看见她的瞳孔里映着自己模糊的倒影。
凌妤绾今天涂了透明唇膏,嘴角维持着完美的上扬弧度,但桑灼华能看见她眼下用遮瑕膏勉强盖住的淡青色阴影,昨晚肯定又熬夜等父母的越洋电话了。
“好啊。”桑灼华转着手中的笔,笔帽在桌面敲出细碎的声响,“要加双份炼乳。”
她们心照不宣地避开家长会的话题。后桌的唐跳跳正愁眉苦脸地修改试卷签名,橡皮擦抹过纸张的声音像一声声叹息。
桑灼华从书包侧袋摸出手机,锁屏上是那张她和苏槿的合照——她偷偷设置了私密相册,需要输入密码才能看见。
通知栏有一条两小时前的未读消息,来自母亲:生活费已转。
点开详情,只有冷冰冰的银行转账通知,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多余。
“同学们把家长会通知单带回去。”杜小满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周五下午两点,记得提醒家长准时……”
桑灼华机械地折好通知单,边缘对齐得像是要参加折纸比赛。
这张纸最终会和之前十几张一样,躺在她的储物盒底层,和那些无人签字的同意书。
放学铃响起时,凌妤绾突然按住她收拾书包的手:“你看。”
顺着凌妤绾的目光,她看见苏槿站在走廊尽头的公告栏前。夕阳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白色校服被镀上一层金边。
他正专注地看着期中表彰的红榜,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锁屏隐约可见那张熟悉的合照。
“他真的很在意……”凌妤绾轻声说。
桑灼华迅速低下头,假装找东西。她不敢告诉凌妤绾,自己昨晚梦见家长会那天,苏槿的父母指着红榜夸赞儿子时,她偷偷在空荡荡的座位旁放了一朵小小的槐花。
事实上,苏槿的父母永远不会夸赞他。
“走吧。”她拽了拽凌妤绾的袖子,“冰沙店要排队了。”
经过公告栏时,桑灼华用余光瞥见红榜上她和苏槿的名字并排而立,就像那张照片里一样近。
风穿过走廊,吹落几瓣槐花,恰好覆在“家长会注意事项”的通知上。
凌妤绾站在玄关处,钥匙还插在门锁里没来得及拔出来。
手机在包里疯狂震动,屏幕上“父亲”两个字刺得她眼睛发疼。她盯着那个跳动的名字看了足足十秒,直到指节被钥匙硌出红痕,才按下接听键。
“期中联考居然没拿下年级第一?你怎么搞的?”
父亲的声音像一把冰锥,精准刺入耳膜。凌妤绾把手机拿远了些。
看见客厅茶几上落了一层薄灰,上次家政阿姨来还是半个月前。她慢吞吞地脱下鞋子,故意弄出很大声响。
“那天身体不舒服。”她听见自己说,声音甜得发腻,像小时候参加朗诵比赛那样字正腔圆。
墙上的挂钟显示晚上九点二十,洛杉矶应该是凌晨五点——真难得,父亲居然定了闹钟专门打电话训她。
电话那头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第二名和第一名差了2分,这叫不舒服?你知不知道这次联考——”
“爸。”她突然打断,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带上的线头,“我们班桑灼华拿了第一,就是常来我们家做过客的那个女孩。”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凌妤绾走到冰箱前,里面只剩半盒过期三天的牛奶。
她盯着包装盒上凝结的水珠,突然想起桑灼华今天说“要加双份炼乳”时,睫毛在脸颊上投下的阴影。
“哦,桑氏千金?”父亲的声音突然掺进一丝兴味,“她不是理科不行才去文科的吗?”
水珠啪嗒一声砸在瓷砖上。凌妤绾猛地关上冰箱门,震得橱柜里的玻璃杯叮当作响:“她作文被收录进《全国高中生优秀作文选》了,上个月的事。”
“你什么时候开始关注这些没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