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的广安货场热浪蒸腾,德发蹲在阴凉处扒拉着盒饭,油亮的红烧肉汁顺着指缝滴在解放鞋上。他冲着收拾苫布的强子大笑:\"瞧你那怂样!这趟运费够给你娶媳妇置办三大件...\"话音未落,货场东头突然传来凄厉的狗吠,十几条野狗齐刷刷冲着他们呲牙,眼珠泛着不正常的幽绿。
返程的盘山公路在暮色中蜿蜒如蛇蜕。当刹车踏板突然陷进脚垫时,德发臃肿的身躯卡在变形的驾驶室,眼睁睁看着火舌从油箱位置窜上来。强子被甩出车外的瞬间,最后瞥见的是师傅扭曲的面孔——那张平日和善的圆脸在火光中竟与压死的黑狗有七分相似。
三个月后的清明,美芳跟着神婆穿过潮湿的竹林。香烛在青石板上投下摇曳的影,神婆布满老年斑的手突然攥紧生鸡蛋,浑浊的眼白翻向屋顶横梁。\"阿发他娘上身了!\"鸡蛋在粗瓷碗里疯狂旋转,黄褐色的蛋液突然涌出,在桌面上蜿蜒成犬科动物的爪印。
夜风卷着纸灰在堂屋打转,神婆的嗓音变得尖利刺耳:\"我的儿啊!娘在奈何桥头等了你七天七夜...\"美芳浑身发抖,看着鸡蛋\"啪\"地爆裂,蛋黄如血泪般顺着桌沿滴落。窗外忽起犬吠,恍若当日乱坟岗上那声凄厉的哀嚎。
结案报告至今锁在交警队档案室第三排铁柜,现场照片里焦黑的尸身裹着二十三层沥青,蜷缩的姿态像极了被碾死的黑狗。只有美芳知道,丈夫下葬时寿衣里塞的不是纸钱,而是从方向盘上抠下来的半块平安符——被烈火烧得只剩\"安\"字依稀可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