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萨八廓街的晨雾还未散尽,青石板路上已经响起了转经筒的嗡鸣。我站在一幢保存完好的古式矮门前,檀木门框上褪色的吉祥结在风里轻轻摇晃,门楣处的浮雕莲花还沾着露水。这扇仅有一米二高的朱漆木门,与上方气派的藏式雕窗形成诡异对比。
\"记者同志对这个感兴趣?\"身后突然响起沙哑的藏语,裹着羊皮袄的老者正将青稞粉撒向空中进行晨祷。他布满沟壑的手指抚过门框内侧的凹痕,\"1959年之前,这样的矮门遍布雪域高原。\"
老者名叫多吉,是八廓街最后的手工门匠。他蹲下身,粗糙的指腹划过门槛上暗褐色的纹路,\"看这些波浪纹,不是装饰,是起尸抓挠的痕迹。\"阳光斜斜照进幽深的门廊,我看见内低外高的青石门槛下,果然布满细密的抓痕。
多吉从怀里摸出铜制鼻烟壶,随着呛人的烟叶气息,四十年前的往事在晨光中氤氲开来。那是民主改革后的第三个冬天,他跟随拆迁队清理布达拉宫西侧的老街区。当铁锤砸向某户矮门时,腐朽的门轴突然发出凄厉的吱呀声。门板轰然倒地的瞬间,二十多具挂着碎布的枯骨如提线木偶般直立着涌出,空洞的眼窝里还残留着天葬师用来镇魂的朱砂。
\"那是1951年雪顿节后的第七个满月。\"多吉的瞳孔在烟雾中收缩,\"色拉寺的喇嘛说,当年有户商贾停灵超度时...\"他的声音突然压低,远处转经的朝圣者队伍正经过巷口,铜铃与诵经声将回忆切割成碎片。
在色拉寺尘封的《伏魔录》中,记载着更久远的恐怖。公元1723年冬,扎什伦布寺的主持圆寂后第七日,守夜的小沙弥看见袈裟无风自动。当第一缕晨光穿透经幡时,端坐莲台的遗体突然睁开血红的双眼。惊恐的小沙弥忘记诵念金刚咒,反而将酥油灯打翻在经卷上。火舌舔舐经书的噼啪声中,四百三十七具行尸在浓烟里直立而起,他们的关节发出枯枝折断般的脆响,僧袍下露出青紫色的脚踝。
\"知道为什么寺院回廊都是直角转折吗?\"多吉突然扯开衣襟,露出锁骨处三道平行的疤痕,\"起尸不会拐弯。\"他浑浊的眼睛望向大昭寺金顶,\"当年那位隐士,就是带着尸群在八廓街转了十三圈,才引到拉萨河的。\"
随着日头升高,越来越多的故事在茶香中浮现。来自安多的马帮汉子说起故乡的\"乌鸦陷阱\"——在弃葬的帐篷四角栓死乌鸦,当行尸触碰机关,受惊的群鸦就会啄食其眼珠。牧羊人则演示如何用牛毛绳在戈壁摆出九宫格,据说行尸会在这些看不见的结界前原地踏步直至腐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