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谷的七月暑气蒸腾,林国栋站在耀华力路的骑楼下,后颈黏着汗湿的领口。他刚从唐人街的佛具店出来,手里捧着个牛皮纸裹得严实的长方形物件。街边油炸香蕉的香气混着线香味道钻进鼻腔,三轮车夫吆喝着\"萨瓦迪卡\"从他身边掠过,车斗里满载着金盏花串。
纸包里的佛像硌得他手心生疼。半小时前,他隔着玻璃橱窗和那双半阖的玉色眼睛对视,像被某种神秘力量攫住似的,等回过神来已经刷了信用卡。店主用蹩脚中文说这是清迈古寺流出的老物件,边说边往佛龛前添了支鸡蛋花。
\"这叫'请佛',得用茶汤净过香炉再......\"视频通话里,妻子周慧兰的叮嘱被机场广播切断。林国栋低头看表,再有四十分钟就要飞回上海,索性把纸包塞进行李箱夹层,金属扣\"咔嗒\"合上时,佛像的衣褶在布料上顶出个模糊的轮廓。
到家那天正逢初一。周慧兰拆开包裹时,晨光斜斜切过供桌,照着佛像青白的面庞。她捏着软布的手顿了顿——这尊泰式佛陀眉眼狭长,螺髻高耸,和家里那尊鎏金弥勒的圆润全然不同。
\"用'请'字多好,偏说成'买'。\"她将佛像收进博古架最上层,换了身素色衣裳,\"我去静安寺上香,锅里煨着山药排骨汤。\"
变故是从梅雨季开始的。周慧兰父亲晨练时在湿滑的石阶上跌了一跤,股骨头裂痕像道闪电劈进ct片。病房里消毒水味还未散尽,周慧兰自己又在超市扶梯上晕倒,诊断书上写着\"神经性偏头痛\"。林国栋翻着日历上密密麻麻的医院标记,发现上次给泰国佛像除尘还是三个月前。
次年开春,林国栋在曼谷港验收货轮。咸腥海风里,大副操着潮汕口音的泰语和码头工人争执卸货顺序。他正要去调解,忽然看见菩提树下立着个赭红僧袍的身影。那僧人逆着人流走来,腕间沉香念珠随步伐轻响,竟用标准的京片子说道:\"施主眉间聚煞,可是家中佛宝蒙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