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在新落成的住院大楼里还未散尽,我抱着装满洗漱用品的纸箱站在三岔走廊前。透过灰蒙蒙的玻璃窗,能看见对面老住院楼斑驳的砖墙上爬满爬山虎,那些暗红色的藤蔓在秋风里簌簌抖动,像无数干涸的血迹。
\"护士长说咱们住307。\"同科室的方晴把钥匙晃得哗啦响,她粉色美甲在钥匙齿间划出一道细痕,\"听说之前是脑外科的抢救室?\"
我跟着她拐进连接新旧楼的长廊,两侧白墙剥落处露出青灰色的水泥,脚步声在空荡的通道里激起层层回音。推开老楼铁门的瞬间,阴冷空气裹着陈年药味扑面而来,我后颈的汗毛齐刷刷立了起来。
所谓的宿舍比想象中更破败。墙皮翻卷的墙面上留着医用挂钩的锈迹,天花板四角结着蛛网,最瘆人的是正对床铺那面墙——密密麻麻的霉斑组成了人形轮廓,仿佛曾有个浑身渗血的病患长久地倚靠在那里。
\"这洗手间...\"方晴推开阳台隔间的小门突然噤声。半面墙的全身镜斜映着窗外铅灰色的天空,镜框边缘凝结着可疑的黄褐色污渍。我凑近细看时,镜面突然蒙上雾气,可今天分明是个大晴天。
搬进来的第七天,方晴开始整夜整夜失眠。
\"又来了。\"她顶着青黑的眼圈扯开窗帘,晨光漏进房间时,我注意到她手腕内侧有三道抓痕,\"昨晚两点多,呼吸机'滴——'的长鸣声就在枕头边上响,可我睁眼什么都看不见。\"
我摸出枕头下的安眠药递给她,窗外的爬山虎不知何时已经攀到我们三楼,暗红的叶片在风中沙沙作响。当夜我被金属轮子滚过地面的声响惊醒,睁眼看见方晴直挺挺坐在床上,月光把她映成青白色的一尊雕像。
\"他们在排队。\"她突然开口,声音像从深井里传来,\"包着渗血纱布的脑袋,一个接一个从镜子里爬出来......\"
次月圆夜,方晴抱着铺盖落荒而逃。我独自躺在吱呀作响的铁架床上,听着走廊深处若有若无的脚步声。那声音总在凌晨三点准时响起,由远及近停在门前,却又在开门的瞬间消散无踪。
直到林老师来访那天,某些禁忌的存在终于撕开了伪装。
我的小香猪\"元宝\"正在澡盆里扑腾,溅起的水花在镜面划出蜿蜒的痕迹。\"这小家伙该剪指甲了。\"林老师笑着挽起袖子,她腕间的玉镯磕在搪瓷盆沿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当我转身去取吹风机的瞬间,身后传来玉器碎裂的脆响。三十七岁的外科副主任医师此刻蜷缩在我床角发抖,散落的长发间露出惨白的脸:\"镜子里...有个穿病号服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