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道手电光柱齐齐射向江面,水面平静得像块墨玉。老张的解放鞋在湿滑的桥面打滑,整个人扑在钢筋护栏上:\"日他先人!连个水花都没得!\"
背后陡然响起的啜泣让所有人血液凝固。白衣女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桥墩另一侧,这次她面朝我们,湿发贴着脸颊,指缝间不断渗出暗红的水渍。不知谁带的头,众人哭爹喊娘地冲向铁梯,我被人流裹挟着跌进船舱时,后腰重重磕在柴油桶上。
那晚工棚亮如白昼。二十几个汉子挤在通铺上,劣质白酒在搪瓷缸里传来传去。老张的豫东腔带着颤音:\"你们注意到没?那女鬼的裙角......\"他猛地灌了口酒,\"跟失踪女尸照片上一模一样!\"
三天后省里要来检查的消息,让包工头们硬着头皮又组织了夜班。这次出事的是螺纹钢——三吨重的钢梁上,刚拧紧的螺栓接二连三蹦出来,在桥面跳着诡异的踢踏舞。带队的李工头回来说起这事时,安全帽还在簌簌发抖:\"拇指粗的螺丝啊!跟活了似的排成北斗七星......\"
工地彻底停工那日,来了个穿藏青道袍的瘦小老头。他站在趸船甲板上焚香时,江风卷着纸灰直往人领口钻。八挂鞭炮在江面炸响的瞬间,老道突然用桃木剑指向桥墩阴影:\"三丈水下,钢筋如网处。\"
三个蛙人下去时,围观的人群不约而同屏住呼吸。第一个浮上来的潜水员扯掉面罩就吐了,第二个捞上来个扭曲的人形——惨白的皮肤裹着膨胀的躯体,长发缠满桥基的钢筋,像被蛛网困住的飞蛾。
下葬那日我偷偷跟去后山。新坟前,道士边烧纸边念叨:\"桥墩压着怨气,钢筋锁着魂魄......\"纸钱灰烬打着旋落在未署名的墓碑上,我想起那具女尸手腕处的勒痕,突然明白父亲为何坚持在桥墩浇筑前,往混凝土里掺了整整一袋朱砂。
如今每当列车驶过长沙桥,我都会想起那个雾气弥漫的夏夜。江水依旧浑浊,只是再没人提起,3号桥墩深处除了钢筋水泥,还凝固着一个女子最后的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