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诚的章惇实在忍不了了,他清楚地知道向太后就是在胡扯,他发出了最大声的疾呼:“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他和端王赵佶没有矛盾,说这话仅仅是出于忧国忧民的一颗公心。在场的众人当时也不会知道,这句话将是章惇此生最着名的一句预言,让后世惊叹于他先知一般的识人能力。
就在这个章惇最需要新党同仁们支持的关键时刻,有一个人在蠢蠢欲动,是曾布,那个来回跳反的小人。在章惇和太后的争吵中,他敏锐地看到了政治投机的机会,也发现了扳倒章惇让自己上位的大好时机。
就在章惇和太后目光灼灼的针锋相对中,曾布走上前去,厉声指责章惇胡说八道,大声吼道:“章惇,且听太后处分!”紧接着甚至给章惇扣上了“所发议论,令人惊骇,不知居心何在”的罪名。有些大臣立即见风使舵调转了船头,“中书门下蔡卞等人”站出来表示支持太后所说。
章淳只得退回去了,不能再说一句话。他清醒地知道自己输了,没有了皇帝的撑腰,在关键问题上新党内部又分裂了,他再强硬又能做什么呢?
珠帘后的老太后正用绢帕擦拭根本不存在的泪水,这个动作让章惇想起市井泼妇撒泼前的标准起手式。他突然很想笑:自己呕心沥血辅佐的盛世,竟要终结在这拙劣的表演里。当曾布趾高气昂地宣布\"遵太后懿旨\"时,章惇默默摘下官帽——那上面新党标志性的青雀纹饰,正在晨光中褪成惨白。
而此时的赵煦正孤独地躺在寝宫里,慢慢地停止了呼吸,终年二十五岁,庙号哲宗,葬于永泰陵。
北宋第七位皇帝宋哲宗赵煦,在位时间虽短,却给历史留下了深刻的印记。这位在史书中仅占薄薄数页的年轻帝王,用十五年光阴演绎了最惊心动魄的生命辩证法。
他的人生是传奇的,少年时期他独自面对着满是欺诈、羞辱和压抑的恶劣环境,甚至时刻都有生命危险,但年幼的他老成练达,镇定自若地应对着一切。
执政后,他以神武之姿,以披荆斩棘的决心、大刀阔斧的锐气,终让他掌管下的大宋绽放出了灿烂的光芒。
在政治上,哲宗展现出过人的智慧与果敢。他果断罢黜旧党宰相范纯仁、吕大防等人,大胆起用章惇等新党,实施了改良后的新法。在他的领导下,朝堂之上政令畅通,行政效率大幅提升;民间社会商业繁荣,经济逐渐复苏,北宋国力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恢复和增强。这位年轻的帝王以超越年龄的成熟与智慧,推动着帝国的巨轮缓缓转向,向着复兴的方向前进。
在军事方面,哲宗同样取得了显着的成就,他以非凡的勇气与谋略,打破了北宋长期以来在军事上的颓势,为帝国赢得了宝贵的战略空间与发展机遇,增强了民族的凝聚力和自豪感。哲宗高瞻远瞩的战略思维,使他成为历史上不可多得的一位英主。
无论从任何一个方面去评述,对于一个帝王来说,他做得真的都很出色。哲宗的一生短暂而辉煌,他的早逝使得大宋许多未竟的事业戛然而止,这是他个人的不幸,更是整个大宋的悲哀。
面对这样遗憾的人生过往,作为看客的我们总是心存惋惜,总会提出无数个假设,假设赵煦身体健康,或者假设最后他获得了我们穿越送去的灵丹妙药,能够多活上几十年、或者十几年,就一定能挽救北宋正在衰颓的国运,再带领着大宋走向中兴,开拓出一代辉煌盛世。
或者假设我们能穿越回元符三年正月那个寒风凛冽的凌晨,一把薅住向太后这个糟老太婆,按在地上一顿暴打,打到她失去知觉,那样赵佶就继不了位,则一定不会有后来靖康之耻的民族至暗屈辱时刻。
然而,我只能非常无奈地告诉你,历史就是历史,历史没法假设,它是已经发生了的既定事实。
当赵煦的灵柩缓缓移入永裕陵时,汴京百姓自发在御街两侧抛洒铜钱。金属碰撞声汇成奇特的安魂曲,仿佛在质问苍穹:为何给大宋最锐利的改革之剑,偏偏配了最易碎的剑鞘?
今日当我们抚摸永裕陵残缺的石像生,龟裂的纹路里似有金戈铁马呼啸而过。那些被风沙磨平棱角的文武石像,恰似一部被时光撕去封皮的治国方略——二十二岁的哲宗用生命刻下的文明密码,正在大理石的肌理中隐隐浮现:盛世从不是走钢丝的侥幸,而是青铜鼎在熔炉中淬炼的年轮;明君最该握紧的亦非帝王心术的缰绳,而是找准那根贯通天地人的文明主轴,在荆棘满地的的历史岔路口,每一次都选择出最正确的道路,踏踏实实一步一步走下去。而这,极为不易。
当后世史家争论\"绍述\"得失时,开封皇陵的松柏还记得,那个在父亲灵前立誓的少年,曾怎样在祖母的阴影里将《贞观政要》的边角磨出毛边。他的生命轨迹恰似其年号\"元符\"——以惊雷始,以残雪终。
呜呼哀哉,哲宗赵煦,北宋最后的荣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