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他真如传言般才华横溢,悦儿自然...不会辜负大家的心意。\"
藕香榭的湖面上漂着新荷,风过时掀起层层绿浪。
贾悦坐在湘妃竹椅上,看李贤替张侍郎家的二小姐题诗。
他执笔的手修长有力,写\"小荷才露尖尖角\"时,笔尖在\"尖\"字上顿了顿,墨迹晕开些微的毛刺,倒像藏着不肯示人的棱角。
\"李公子对时政可有见解?\"贾悦端起茶盏,\"我前日读《明时要略》,见里面说'官商相维,国本乃固',倒不知公子如何看?\"
李贤的笔停在半空。
他抬眼时,眼底的锐光比前日更盛:\"五姑娘好学问。
晚生以为,商人若能为朝廷所用,便是最好的国本。
就像苏州的丝绸,若能由信得过的人统管,何愁国库不充盈?\"
贾悦的茶盏在掌心转了半圈。
苏州丝绸,正是贾府商船的主要货物。
她望着李贤腰间的蜜蜡流苏,那颜色像极了账册里苏州织造送来的红利数目——原来他的\"信得过的人\",是要把贾府的商路攥进自己手里。
\"公子说的是。\"她垂眸轻笑,\"只是悦儿总觉得,这世上的缘分讲究个'水到渠成'。
就像这满池的荷,若急着催它开,倒失了自然的趣味。\"
诗会散后,沈墨从假山后转出来。
他的青衫沾了点草屑,是刚从马厩过来的模样:\"我托了在户部当差的同窗,查了李贤最近的账。
他上个月在扬州买了三家绸缎庄,东家都挂着别人的名字,可背后的银子...来自都察院那位左都御史的私库。\"
贾悦摸出帕子替他掸草屑,帕角绣的并蒂莲被指尖揉得发皱:\"他想要贾府的商路,好让李府的绸缎生意通到北方。
而贾赦他们,只看得见探花夫人的名头。\"
\"悦儿,你...会答应吗?\"沈墨突然抓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烫得她心慌。
\"我答应什么?\"贾悦望着他泛红的耳尖,忽然想起去年中秋,他也是这样攥着她的手,说要带她去看最圆的月亮。
沈墨松开手,别过脸去看池里的锦鲤:\"没什么。
我就是...怕你难做。\"
暮色漫进藕香榭时,李贤的贴身书童寻了过来。
他手里捧着个锦匣,匣中是支翡翠簪,簪头雕着并蒂莲:\"我家公子说,今日诗会得姑娘青眼,不胜荣幸。
明日想请姑娘去西山看流霞,那里的桃花开得正好。\"
贾悦望着那支簪子,想起诗会上李贤说的\"水到渠成\"。
她伸手接过,指尖触到翡翠的凉意:\"替我谢过李公子,明日辰时,我在角门等他。\"
书童退下后,沈墨望着她手里的簪子,喉结动了动。
晚风掀起他的衣摆,露出腰间那枚旧玉坠——是去年她亲手雕的平安扣。
他张了张嘴,最终只说了句:\"我明日...去书坊买书。\"
贾悦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忽然想起昨夜在窗下听见的更声。
那时她摸着袖中烧焦的纸,想着这宅斗里的刀,她接得住。
可此刻望着手中的翡翠簪,她忽然有些不确定——这把刀,究竟是握在她手里,还是握在别人手里?
西山的流霞,会给出答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