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冰窟窿边,手指已经冻得发紫,指甲缝里塞满了冰碴,像是被无数细小的刀片割过。
这冰窟窿是昨夜里韩微的亲兵偷偷凿的,美其名曰\"取冰镇酒\",可那冰层底下分明沉着半截黄绢——郭威遗诏缺失的那片。
月光透过冰面,在绢帛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是无数只窥探的眼睛。
王彦升的铁锅突然脱手,\"当啷\"一声砸在冰面上,惊得冰下游鱼四散,有几条甚至跃出水面,银鳞在月光下闪烁,宛如流星划过夜空。
锅底粘着的炒面渣簌簌掉落,在冰面上拼出个歪歪扭扭的\"黄\"字,活像醉汉蘸着酱汁写的。
苗训举着冒烟的浑天仪跌跌撞撞地冲过来,道袍下摆被火星燎出几个焦黑的窟窿,像是被谁用香头烫过。
老道跑得太急,道冠上的铜钱\"叮当\"乱响,有几枚崩飞出去,正巧卡在冰缝里,活像几枚天降的铜卦。
\"天……天书现世!\"苗训嚎得破了音,袖中蓍草天女散花般撒出去,插在冰缝里,像是给冰面缝了道歪歪扭扭的金线。
我摸出手机残片对着月光一照——这破玩意儿虽然早没电了,但碎玻璃的反光穿透三尺冰层,竟映出绢帛上\"点检承天命\"五个褪色字,火漆印的虎头缺了右耳,跟枢密院密信上的残纹严丝合缝。
最绝的是那\"命\"字的最后一笔,还带着点暗红,像是当年郭威咬破手指按的血印。
韩微的靴声从河岸传来,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像是饿狼在磨牙。他的束发金环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活像毒蛇的竖瞳,靴底碾过冰碴的动静像是有人在嚼碎骨头。
\"苏先生好兴致,夜半凿冰钓王八?\"他腰间香囊的紫羽少了两根,断口处沾着冰碴,跟冰层下那截黄绢上的绒毛一模一样——这厮果然早发现了遗诏,还故意撕了几根羽毛盖住。
\"钓的是条白眼狼。\"我反手把铁钎插进冰缝,冻脆的冰面\"咔嚓\"裂开蛛网纹,裂缝里渗出几滴融化的冰水,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是磷粉!韩微这厮竟在冰里掺了毒。
王彦升这憨货突然抡锅砸冰,锅底\"周\"字徽记在冰面上盖出个金印,震得冰层\"嗡嗡\"直颤,像是地底下有面巨鼓在响。苗训的浑天仪铜环突然自转,指北针疯了一样乱晃,最后直指裂缝下的黄绢。
老道顺势跪地,脑门\"咚\"地磕在冰面上:\"太祖显灵!\"这一嗓子嚎得树上的寒鸦扑棱棱飞起,翅膀扇落的雪粒子簌簌落在韩微肩上,活像给他披了件孝服。
赵匡胤的蟠龙棍挑开碎冰时,韩微的弯刀也出了鞘。刀光映着月光蓝得瘆人,刀刃上的契丹纹在寒气中泛着血丝——这刀饮过血,而且不少。
可这一刀却劈在了突然冒出的马肠冻上——那是我昨夜偷换的障眼法,冻硬的肠衣\"当\"地弹开刀刃,震得韩微虎口迸血,血珠子溅在黄绢上,正好补全了虎头火漆缺失的右耳。
\"好个血祭天命!\"我扯开黄绢高举过头,三百亲兵的火把同时点亮。火光穿透绢帛,将\"点检作天子\"的投影打在冰面上,每个字都有磨盘大,活像阎王爷的生死簿。
韩微的金环突然崩裂,藏在发髻里的契丹密信飘出来,未烧尽的\"亥时焚诏\"四字正映着跳动的火苗,纸灰被风吹得打旋,像是无数黑蝴蝶在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