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淮南水田(下二)(1 / 2)

皇帝的手指深深掐进狼皮,朱砂写就的誓词正在融化,\"用本王的漕运水道,运你南唐复国的军资。\"他突然转头问我,\"苏兄可知这些狼皮最怕什么?\"

\"怕火。\"我故意把\"火\"说成\"惑\",心里想着惑乱江山的毒计。

话音未落,赵匡胤已将玉斧掷入江心,爆开的浪花里浮起成箱的硫磺——正是导致稻种霉变的元凶。

当禁军打捞起第十箱硫磺时,我注意到赵匡胤在摩挲斧柄上新添的裂痕。

这位曾单骑冲阵的帝王,此刻眼中翻滚的不仅是怒火,还有深潭般的悲哀——他终究要亲手斩断与旧日挚友的最后一丝情谊。

思绪飘回,我把铜钱弹进水里:\"臣钓的是会唱歌的鱼。\"

水面泛起涟漪时,下游突然传来漕船相撞的闷响。那些本该装满赈灾粮的船舱里,正飘出岭南荔枝腐败的甜腥气。

赵匡胤的赤舄碾碎岸边的螺壳,忽然解下玉带扣扔过来。

鎏金的虎头扣眼处沾着黑色粉末,我用舌尖轻舔,尝到了淮南特有的青灰混着海盐的涩味——这分明是私铸铜钱的模具残留物。

\"楚州府库的铜锭,上月被换成镀铜的铅块。\"皇帝说这话时,目光扫过对岸新起的炊烟。

那里本该是荒废的盐碱地,此刻却立着二十座冒着青烟的土窑。

我借着系鞋带的姿势蹲下,手机贴着潮湿的河滩启动。

碎成蛛网的屏幕勉强显示出地磁异常图——那些土窑的位置,恰好与淮南三百里灌溉渠的闸口分布吻合。

\"陛下可知'淮南'二字反过来念?\"我故意把\"淮\"字咬得含糊,心里默念着\"怀难水田\",指尖在沙滩画出歪扭的河道图,\"当年周世宗疏通的邗沟,如今倒成了某些人的运金道。\"

赵匡胤看向远方,这个曾在滁州城头替我挡过流矢的男人,此刻眼中仍然一片清明:\"今晨可是有御史弹劾你私通南唐。\"

我望着他袖口露出的陈年箭疤,忽然笑出声:\"那奏章用的可是扬州特产的竹纸?纸浆里掺了青灰的竹纸,遇潮会显出契丹文字。\"

说着扯开衣襟,露出胸口那道与他位置相同的箭伤疤痕。

河风突然转向,对岸土窑飘来的烟雾裹着硫磺味。曹彬的轻骑撞开芦苇荡时,马鞍上挂着的竹筒正在滴血。

筒内滚出的金瓜子刻着南唐官银的\"保大\"印记,却带着淮南私铸钱的毛边。

\"末将在窑厂地窖发现了这个。\"曹彬的剑尖挑起半张烧焦的舆图,残存的墨线竟与工部存档的漕运图完全相反,\"还有三百名被铁链锁着的工匠,脚踝刺着李煜的'金莲'徽记。\"

我捡起块窑砖敲击,空腔回响里夹杂着青铜颤音。手机在掌心突然发烫,仅存的3%电量激活声波成像——碎屏里浮现的夹层结构,竟与南唐水师战船的密封舱如出一辙。

\"好个'水田改窑厂'!\"赵匡胤的玉带扣突然嵌入青石,裂缝中渗出黑色黏液。

这场景让我想起七日前在扬州大牢,那个吞下竹筒自尽的粮商喉管里,也涌出过同样的毒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