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顺着孝陵卫残破的鸱吻滴落,在青砖上砸出深浅不一的血洼。沈惜棠的素色裙裾掠过水痕,绣鞋底暗藏的铜片刮开苔藓,露出刻着\"甲申\"字样的地砖。这是三日前浑天仪炸裂时飞溅到此的残片,缺口处还黏着钦天监官服的靛蓝丝线。
\"千户大人请看。\"她将铜片浸入雨水,锈迹褪去后显出半幅星图,\"甲申年冬至的星象,正与萧指挥使背后夔纹的走向吻合。\"
萧珩的断刀插在柏树根须间,刀身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飞鱼服下的纱布又渗出血——昨夜新帝亲卫的毒箭擦着旧伤划过,箭镞上淬的竟是归墟蛊。他摩挲着沈惜棠塞给他的螭吻印,忽然将铜片按向心口疤痕:\"甲申年......正是建文帝失踪的年份。\"
雷鸣自东南滚来,惊起栖在碑亭的寒鸦。沈惜棠的银簪突然指向东北角:\"来了。\"
十二盏白灯笼破开雨幕,提灯人皆着素麻丧服,腰间却系着东厂的玄铁令牌。队伍中央的棺椁未盖严实,缝隙中垂落的道袍下摆沾满龙髓香灰——是青阳子的尸身!
\"沈姑娘好算计。\"为首太监的嗓音如钝刀刮骨,\"故意留这妖道的全尸,就为引我们掘开孝陵卫的七星冢?\"
沈惜棠的银丝缠上碑亭兽首,夜雨打湿的鬓发贴在苍白的颊边:\"刘公公不如猜猜,棺中除了青阳子,还藏着什么?\"
话音未落,棺椁轰然炸裂。腐尸碎块中腾起团黑雾,凝成建文帝玉玺的形状直扑萧珩。沈惜棠旋身甩出七枚铜钱,钱孔中穿着的银丝瞬间结成北斗阵,却在触及黑雾时寸寸断裂!
\"小心魇镇!\"
萧珩揽住沈惜棠的腰疾退,断刀劈向扑来的黑雾。刀刃没入雾气的刹那,他听见四百年前的私语——是马皇后临终前对沈沧溟的嘱托:\"......允炆若失德,当以螭吻印更替紫微......\"
黑雾突然凝成利刃,贯穿萧珩左肩。沈惜棠的银簪在此刻刺破掌心,血珠溅上螭吻印,玉质表面顿时浮现出密密麻麻的星轨:\"千户大人可愿赌一把?\"
\"赌什么?\"
\"赌你心口那枚疤,是钥匙而非枷锁。\"
萧珩在剧痛中扯开衣襟,任由黑雾啃噬心口疤痕。鲜血渗入北斗状旧伤的刹那,孝陵卫所有石像生突然转向,麒麟目中的夜明珠迸裂,照出地下纵横交错的青铜锁链——每根锁链都拴着具刻七星纹的棺椁!
\"开!\"
沈惜棠将螭吻印拍进萧珩淌血的疤痕。青铜锁链应声崩断,七具棺椁同时开启,裹着龙袍的尸身直立而起——从建文帝到正德帝,每具尸身的心口都钉着青铜钉!
东厂番子们骇然后退,白灯笼坠地燃起靛蓝鬼火。刘公公的拂尘扫向沈惜棠咽喉:\"妖女!你竟敢......\"
萧珩的断刀已穿透他咽喉。血雾喷溅在棺椁上,那些帝王尸身的青铜钉突然离体,在空中凝成北斗七星阵。
沈惜棠的银丝如同灵蛇一般,迅速缠住了那七枚铜钉。就在这时,她发间的玉簪突然发出一声脆响,迸裂开来!令人惊讶的是,藏在簪心的竟然是半张《山河社稷图》!这半张图在风中展开,仿佛有了生命一般。
\"丙辰年七月初七,天狗食日。\"沈惜棠的声音在空中回荡,她踏着棺椁如飞鸟般跃至半空,\"父亲用七星钉封住的,并非龙脉,而是你们朱家偷来的四百年气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