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归途风雪(2 / 2)

\"爸......\"郑国栋的指甲掐进了煤块里。

方稷死死拽住他:\"别冲动!我有办法。\"

他掏出所有粮票和五块钱:\"去找车站东头的马瘸子,就说'冬星要借东风'。\"

\"什么意思?\"

\"我爷爷的老战友,管铁路调度。\"方稷推他快走,\"八点前务必让列车停靠保定站!\"

郑国栋消失在煤堆后不久,哨声突然响起。方稷看见闷罐车开始挂车头,急忙绕到站台另一侧。广播里正在播送\"毛主席最新指示\",掩盖了他奔跑的脚步声。

最后一节车厢的锁有些锈蚀。方稷用钥匙串上的小刀拼命撬,终于打开条缝隙——里面堆着麻袋,散发着豆粕的气味。他刚钻进去,列车就猛地晃动着启动了。

闷罐车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方稷在颠簸中数着心跳估算时间,约莫两小时后,列车突然减速。透过缝隙,他看见\"保定站\"的灯牌晃过。

外面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和吼叫:\"临时检修!所有人员下车!\"

方稷趁机爬出车厢,溜进站台旁的煤水车间。保定站比他想象的繁忙,穿各色制服的人来回穿梭。他在调度室后窗看见了郑国栋——正跟个拄拐杖的老头激烈争论。

\"......至少要停四十分钟!\"老头拍着桌子。

\"不行,太明显了。\"郑国栋急得满头汗,\"二十分钟足够!\"

方稷刚要上前,突然一只铁钳般的手抓住后领。回头对上个满脸横肉的乘警:\"干什么的?\"

\"农科院的,跟车押送种子。\"方稷亮出工作证。

乘警将信将疑地打量他:\"哪个车厢?\"

\"第三节,豆粕旁边。\"方稷急中生智,\"赵书记特批的良种。\"

听到\"赵书记\",乘警松了手:\"去东头等着,车修好叫你们。\"

方稷刚溜进调度室,郑国栋就拽住他:\"马叔说只能拖二十分钟!我爸在第六节,门口有守卫!\"

\"我有办法。\"方稷从兜里摸出个小瓶,\"自从知道危险,自己去医院找母亲的时候偷藏的乙醚。\"

马瘸子突然咳嗽起来:\"现在的年轻人......\"他摸出怀表看了看,\"七点五十有趟北京方向的军列,六分钟停靠。\"

这是暗示!方稷和郑国栋对视一眼,同时冲向月台。

第六节车厢前果然站着持枪民兵。方稷假装绊倒,把瓶里的液体洒在对方衬衣上。

\"不长眼啊!\"民兵刚要发作,突然晃了晃,\"怎么这么晕......\"

郑国栋趁机撬开车门。车厢里横七竖八躺着十几个\"特殊人员\",最里面蜷缩着的正是郑怀山。老人双手被绑,嘴上贴着胶布,见到儿子时眼睛瞪得老大。

\"爸!\"郑国栋刚割断绳子,站台突然铃声大作。

\"快走!\"郑怀山嘶哑地推儿子,\"资料......\"

他们跌跌撞撞穿过铁轨,身后响起哨声和叫骂。郑怀山轻得像捆麦秸,肋骨硌得方稷后背生疼。军列已经进站,车头的蒸汽模糊了追兵的视线。

\"上去!\"郑国栋把父亲托进敞开的车厢门,自己却被绊倒了。方稷回头去拉他,看见民兵的枪口已经抬起——

\"砰!\"

枪声惊飞了站台上的麻雀。方稷以为自己中弹了,却看见马瘸子举着冒烟的配枪,乘警们全都愣在原地。

\"特务破坏铁路!\"老头吼得震天响,\"都给我追!\"

趁着这阵混乱,三人滚进了军列车厢。汽笛长鸣中,列车缓缓启动。郑怀山剧烈咳嗽着。

郑国栋搂着父亲,给父亲用手顺着背,眼泪砸在父亲枯瘦的身上。

方稷脱下外套盖住老人,发现他脚踝上还戴着镣铐的磨痕,伤口已经化脓。

军列穿过夜幕,车厢里堆着的麻袋散发出稻谷的清香。方稷望着窗外掠过的星火,突然想起赵省长那句话:\"冬星亮了。\"

可此刻他怀里的老人却像燃尽的炭,只剩最后一点余温。前世的记忆与当下重叠——郑怀山没能活着看到平反那天,但这次,历史必须改写!

\"保定站到了。\"列车员突然探头,\"有医生在等你们。\"

方稷惊讶地看见站台上站着穿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最前面那个挺拔的身影——竟是父亲方振国!

\"首长特批的。\"父亲简短地说,接过昏迷的郑怀山,\"你们坐后面那辆吉普。\"

救护车鸣笛远去时,郑国栋还死死攥着那颗纽扣。方稷望向渐亮的天色,突然发现今天的朝霞红得异常,像无数火种撒在了天际。

\"看今天的报纸。\"父亲临走前塞给他一份《人民日报》,\"第四版。\"

报纸在晨风中哗啦作响。方稷翻到第四版,右下角有则不起眼的简讯:《我国农业科技工作者在盐碱地改良领域取得突破》。文中三次提到\"某老专家\",却无一处出现郑怀山的名字。

\"开始了。\"郑国栋沙哑地说。

方稷看着郑怀山,他实在不明白,到底是谁要置郑怀山于死地,还弄出这么大动静,这里面到底有什么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