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定西的黄土塬上,风像刀子一样刮过方稷的脸颊。他蹲下身,抓起一把土,任其在指间流散,比非洲的沙土更干燥,更贫瘠。
\"这地方,鸟飞过都得自带干粮!\"公社书记老马咧着嘴,露出被旱烟熏黄的牙齿,\"方专家,您那非洲的法子真管用?\"
方稷没有立即回答。他望向远处起伏的荒塬,那里零星散布着几块麦田,麦苗蔫黄得像生了锈。更远处,几个包着头巾的农妇正弯腰在田里劳作,身影佝偻得像问号。
\"先做试验田。\"方稷拍了拍手上的土,\"两亩就行。\"
老马将信将疑地划了块最差的地给他,塬边风口处,往年连荞麦都长不活的\"鬼见愁\"。
当天晚上,方稷在公社仓库里整理麦种。煤油灯下,那些金黄的籽粒比任何珠宝都珍贵,轻轻摩挲着已经干透的穗芒。
门外传来脚步声,接着是轻轻的敲门声。
\"进来。\"
门开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站在月光里,小林晒得黝黑,穿着打着补丁的蓝布褂子,怀里抱着一摞笔记本。
\"方老师,\"他的声音有些抖,\"我申请调来甘肃了。\"
三个月不见,年轻人眼里的稚气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种更坚实的东西。他右臂的绷带已经拆除,但还能看出不自然的弯曲。
\"审查结束了?\"
\"提前结束。\"小林走进来,把笔记本放在桌上,\"我把非洲数据重新分析了一遍,结合西北气候做了改良方案。\"
方稷翻开最上面一本,扉页上写着《毛细灌溉西北改良手册》,字迹工整得像印刷体。里面密密麻麻记录着各种公式和草图,有些页面还沾着泥指印。
\"你...不怨我们?\"
小林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个布包:\"是我的错,连累了老师,老师只是如实上报,我路过陕西农科院时,他们要了点儿非洲麦种做杂交。\"他展开布包,露出十几粒饱满的新品种,\"第二代抗旱系,耐寒性提高了20%。\"
方稷接过种子,在灯下仔细观察。胚乳饱满,胚芽健壮,是难得的好种。他突然注意到小林左手无名指上的老茧,那是长期握锄头磨出来的。
\"你这些月...\"
\"在宁夏试验站劳动。\"小林笑了笑,\"顺便跟当地老农学了手'砂田法',和咱们的毛细灌溉有点像。\"
第一场春雪融化时,试验田开工了。
方稷和小林带着十几个公社社员,在\"鬼见愁\"上挖沟埋管。不同于非洲的陶管,这里用的是当地特产的砂石与红黏土混合烧制的粗管,成本更低,保温性更好。
天还没亮,试验田里就响起了铁锨碰撞的声音。方稷蹲在田垄边,用木棍在地上划出复杂的网格。\"每条管道间隔40厘米,深度30厘米。\"他的声音在晨风中显得格外清晰,\"记住,坡度要精确到一度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