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的耳环,是银色的,极小,一点也不像庙外农妇该戴的饰物。
而且她把我塞给师父时说:“他病得厉害”——说明,我不是从一出生就在寺里的。
我,是被送进寺里的。
可为什么?
是谁要把我送走?是怕我死?是救我?还是,想让我从世界上“消失”?
—
我想起那晚老六说的话:
“不怕警察查你过去,怕的是他们查不到你过去。”
可我现在意识到——不是他们查不到。
是连我自己都查不到。
我的过去,有一整段,是空白的。
—
中午,庄婧来找我。
她刚从医院回来,母亲病情稳定了些,但情绪明显不在状态。
我一边帮她热饭,一边问她:“你小时候,记得几岁之前的事?”
她愣了愣:“大概四岁以后吧。再早的,好像也有些模糊了。”
“你记得你第一次看到你妈的时候,是几岁?”
她笑:“我出生就看她了,还记啥‘第一次’?”
我低头。
“那你小时候,谁带你去接种疫苗、报户口、幼儿园报名、照身份证照片这些事?”
“当然是我妈。”
我点点头:“你没经历过那种……你一睁眼就已经在另一个地方的感觉?”
她有些不解地看着我:“你怎么了?”
我沉默几秒,说:“我可能……不是真的从寺里出生的。”
她瞪大眼。
“你意思是——你被人送进去的?”
我没有回答。
只把那串佛珠递给她看:“你看这一颗。”
她低头,看到那道“明”,轻声问:“这……是你名字?”
我点头。
她握着珠子不语,良久说了一句:
“那就说明,送你佛珠的人,是记得你的人。”
我苦笑:“可我不记得他们了。”
—
那晚,我没有写太多日志。
我只写了一句:
“今天我做了一个梦。
里面有雪,有庙,有个把我抱进门的女人。”
“她耳朵上戴着一只银色的耳环。”
“我想找到她。”
“不为要她认我,只为……问一句——当初为什么把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