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六说,那张名单上最后一个名字,是我自己的时候,我笑了。
那一瞬间,像是喉咙里卡了一根刺,疼却没血,笑也笑不出来。我抬头看着他,嘴角裂开个弧度,眼神却像结了一层霜。
“这就是钩哥给我画的局?”
老六没说话,只默默递给我一把生了锈的钥匙,一张被雨水打湿过的地址条,上面只写着四个字:
“枯井仓库”
黑色签字笔写的,笔画重得像钉子,钉在心口上。
“今晚九点,他要见你。”
“什么意思?”
老六沉默了一下,仿佛脑子里还在斟酌最后一点点仁慈。他吸了口烟,缓缓道:
“意思是……如果你去了,就是一条狗;你不去,就是一具尸体。”
话说完,他避开了我的目光,就像他怕从我眼里看见什么自己承受不起的东西。
我望着天,天还亮着,云却黑压压地像是坠了层铅,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我点了根烟,火光映着指节泛白:“他想让我跪着活。”
老六接口:“但你是净空。”
我没接话,只是笑了,那笑有点轻,也有点冷,像是把牙缝里的血抿了进去。
九点前的一个小时,我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我拨通了庄婧的电话。
她接得很快,像是早就等着了,但声音却有些虚弱。
“你打过来了。”她说,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心里早就知道会有这一通电话。
我坐在空荡的天桥底下,车流从身边掠过,像一张张冷漠的脸。
“明天你走吧,带着你妈,去北边住几天。越远越好,别留在江东。”
她沉默了一秒,然后问:“你呢?”
“我可能……得去赴个局。”
“你每次都这么说,每次都像最后一次。”
我叹了口气:“可哪一次,不是?”
电话那头传来她急促的吸气声,像是努力忍住眼泪,又像是把委屈连同话语一口吞了回去。
她沉了一会儿,说:“我明白了。”
我想说点什么,比如“对不起”,比如“我会回来”,比如“你等我”……但舌头像被钉住了,喉咙哑得只剩下一句话:
“如果我没回来,不要回头。”
第二件事,我去了寺庙外那个旧书摊。
摊主老吴正靠在墙边打盹,看到我来了,抬起头笑道:“哟,净空啊,好久不来了。”
他眼睛老花了,但声音还像从前一样温和,带着点旧时光的余温。
我翻了几本书,最终挑了一本最旧的佛经,封面开裂,纸张泛黄,像是被风吹过无数回的命。
我在扉页上写了一行字:
“众生皆苦,我心亦然。”
老吴看了一眼,没说话,只是把书递还过来:“这书送你吧。你小时候跟我说过一句话,我一直记着。”
我抬头看他:“什么话?”
“你说,有一天你要在红尘中找答案。”
我轻轻笑了笑,笑里没有答案,只有一身风尘。
第三件事,我换了件旧外套。
黑色的,洗得发白,袖口还有几道破口。我把那串刻着心经的佛珠戴在左手腕下,半掩在衣袖里,像是藏了一把看不见的刀。
那是师父给我的。
也是我唯一能带进“枯井”的东西。
枯井仓库外,没有灯。
夜黑得像墨泼下来,一切都沉在静得发疯的空气里。
我推门进去,咯吱一声,像是脚步响在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