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夜未睡。
阿宝被送进医院急救,老六的肩伤缝了七针。街头小战结束了,但我们没赢,也没输。
我们什么都没拿到,甚至连一个人都没能留下审清。
只知道这一切和“名单”有关。
——那张大柱哥亲手递给我的清洗名单。
十几个人的名字,一个个排列得清清楚楚,包括钩哥的亲信、我的兄弟,甚至连圈外的一些合作人也赫然在列。
它本该被锁进我们仓库二楼办公室的保险柜里。
但现在,它不见了。
凌晨四点,我站在办公室门口,看着那只完好无损的保险柜,眉头拧得死死的。
“没有撬痕。”老六声音低哑,“密码没变。”
“那就是自己人。”我冷声说。
庄婧蹲在窗台下,抱着膝盖,一言不发。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眼中不是忧虑,而是疲惫。
她太累了,我知道。
过去两周,她被卷入太多夜行暴力和诡计谎言。她不是江湖人,却必须和我们一起在黑夜里游走。
我曾试图保护她不沾染这些,可现实是,我自己都已深陷泥沼。
“你怀疑谁?”老六盯着我问。
我没说话。
老六又问:“你信我吗?”
我依旧沉默。
这一刻,我明白了什么叫“人心惶惶”。
兄弟之间一旦多了一分迟疑,就再也回不到从前。
“昨晚值守的是谁?”我转头问看守记录。
“是……是小疯。”庄婧低声说。
我点点头:“他现在在哪儿?”
“电话关机,昨晚值班后没回宿舍。”她顿了顿,“像是……消失了。”
我亲自带人去找。
三个小时后,我们在南郊旧车场的报废车堆后找到他。
他蹲在地上吸烟,神色恍惚,身旁堆着啤酒瓶和一包拆了一半的榴莲味薯片。
看到我时,小疯吓得跳了起来:“哥……哥,我什么都没动,真的,我只是……只是来透透气。”
他满嘴酒气,眼神乱飘,嘴角还沾着薯片屑。我走过去,伸手从他背后拿出一只文件袋,灰扑扑的,边缘还粘了点湿泥。
“这是什么?”我问。
小疯腿一软,差点跪下:“不是名单,不是,我就是拿出来装几张旧账单,哥你信我,我没动你的东西……”
我捏紧袋子,里面果然只有几张折旧单和废账报表,一张“仓储出入物资登记表”甚至是半年前的。
他是真的没拿,但他慌乱到让人怀疑。
“你拿这些做什么?”我又问。
小疯哆哆嗦嗦:“阿财说最近可能要清点旧账,我想着提前翻一翻……怕出错,哥,你信我,我真没碰名单那柜子……”
我盯着他的眼睛,像看一个被误放进火堆的小耗子。
“走吧。”我说,“别自己在这儿吓自己。”
我带着人离开,留下他一个人坐在车堆中,像个从泥沼里被拎起来的稻草人。
但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
名单失踪,不是小疯干的。
他只是那种最先被人盯上、最先出丑的“替罪鬼”。
而真正动手的人——懂得怎么动柜子、怎么避开摄像头、怎么不留痕迹——肯定就在我们身边,还在若无其事地吃饭、说笑、抽烟。
人越多,真相越像泡沫。
走出车场时,夜风扑面。
我突然觉得,真正要死的,不是那些在名单上的人,而是被名单牵住呼吸的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