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婧。”
字字如钉,钉在心头。
我读到最后一句时,信纸已经被汗水打湿,指尖轻微发颤,像握不住一把温柔的刀。
屋子里冷得像冰窖,可我的心,却像被火点燃,一寸一寸地烧着,灼痛到骨子里,连呼吸都像在吞刀。
我靠在椅子上,仰头闭上眼睛,任那些记忆像洪水一般从眼底倒灌。
庄婧的笑,庄婧的倔强,庄婧夜里为我熬的姜汤,缝补的衣袖,还有那些不声不响替我收拾残局、陪我熬过风雨的夜晚——她像一个影子,安静地陪伴,从不索取,从不打扰。
而我呢?
我从未真正转身看过她一眼。因为我的眼里,一直只有那个高高在上的名字:林若瑶。
我以为,那是命,是宿命,是一生的执念。
可到头来我才明白,执念能毁人,而温柔,会在你不经意的时候,悄悄救你一命。
我望向桌上的打火机,那是她留下的——浅灰色的壳,边角有些剥落。她曾用它点过香,也用它点过蜡烛,在我病倒的那几夜,她一个人坐在黑暗里,点着微弱的火光守着我。
如今,它还在,而她不在了。
我点燃打火机,蓝色火苗“啪”的一声跳出来,晃晃悠悠地舔舐着空气。我小心地把信纸递了过去。
火舌贪婪地扑了上去,庄婧的字迹一笔一划地在火中扭曲、挣扎、坍塌。那是一场无声的焚烧,像是她亲自站在火中,一寸寸将自己从我记忆里剥离。
我坐着,看着那封信化为灰烬,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一切都太迟了。
我伸手,轻轻捻起那一小撮灰烬,指腹传来细腻而脆弱的触感。
风吹过来,那些灰如同她的叹息,飘飘荡荡地消散在空气中。悄无声息,毫无怨怼。
只留下无尽的空虚。
我翻开笔记本,找到一页空白,缓慢而用力地写下:
“缘浅情深,皆为苦海。”
“世间所有错过,不过是因果未满,夙愿未结。”
“而我,却连偿还的机会也不再拥有。”
写到最后一句,笔尖一顿,竟不小心划破纸面,留下一道深刻的划痕,就像我心上的那道伤,深到骨,愈不了,忘不掉。
我缓缓合上笔记本,靠在椅子上,闭上眼睛。
耳边,是风。
那风声像是啼哭,又像是天地在低语,替我为这场无声的诀别默哀。每一道风声里,都像藏着一句她未曾说出口的柔情。
夜,很长,长得看不见尽头。
而我,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什么叫孤独。
不是没人陪你,而是即便身边站满了人,你的心里,也再没有一个地方可以被温暖、被安放。
我想起那句老话:
——无量苦海,渡者自渡。
可是我还能渡自己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从这一刻开始,那盏曾经为我守夜的灯,已经熄灭了。
永远地,熄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