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如果倒下,就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了。
我记起斌叔那句话:
“你要是心软,迟早会出事。”
可我现在明白,他说的不全对。
不是“心软”,而是你有没有本事活着撑到能做点事。
**
集会结束后,全体“写检讨”。
我提笔时,脑海却满是老杨跪地那一刻的眼神。
那是一种彻底绝望后,尚存人性的怒火。
我写了两个字:“记住。”
然后撕掉,吞进嘴里,连纸带墨嚼碎,咽下。
那是我给自己写的,不给任何人看。
**
晚上回宿舍时,我再次看见小韩。
他正坐在阳台栏杆上,一边削着一个破旧电瓶,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我走过去,问他:“你昨晚看到了?”
他“哦”了一声,不置可否。
我问:“你之前也试过?”
他点头:“去年三月,雨夜,我一个人,从仓库外墙翻出去,翻成了今天这副样子。”
我看见他左手无名指少了一截。
“追兵来了,我滑倒,摔进了变电井,捡回一条命。”
“那你为什么不放弃?”
他抬起头,望着天边一点月色,冷冷道:
“因为我恨他们。”
他笑了:“你不恨,还活个屁。”
**
这一晚,我第一次决定,不再只是等待奇迹降临。
我要去掌握主动权。
但我知道,仅凭勇气和愤怒,不够。
我需要地图。
我需要路线。
我需要一个可以信赖的队友。
我想到了许洪亮。
**
午夜时分,我轻轻敲开他的门。
他坐在床边擦拭一只老旧的登山手电,看到我时,只是点点头。
我坐下,低声说:“你知道厂区的地下通风井在哪儿吗?”
他皱了皱眉:“你想干嘛?”
“不是现在。但我得开始准备。”
他沉默了半晌,从床底拖出一个破皮箱,取出一张揉皱的手绘草图。
“这东西我看了三年,不知道还能不能用。但要出厂,就只能走这条。”
“地下污水通道,通往废旧变电站那边的排水渠。五年前有人试过,但没成功。”
我点点头:“我要赌一把。”
“你想带谁?”
我说:“你。”
许洪亮看了我很久,最终叹了口气:
“好。要赌,就赌到底。”
**
那一夜,我们在昏暗的床铺下,低声谋划。
计划的每个细节、每个转折点、每个备用方案,我们都认真记下。
我心里却明白,终究有些东西,计划不了。
例如——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