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我面前许久,一句话没说。
人群开始骚动。
主持人催促:“阿昌工友,你作为他的同宿舍成员,请发表看法。”
阿昌终于开口:“我……不知道他说的是不是错,但我知道,我们在这儿,是为了活下去。”
主持人皱眉:“你这是什么态度?”
“我是说……我们没选择。”
“请你就‘净空是否违纪’给出明确判断!”
阿昌嘴唇动了动:“他……确实违反了规定。”
我抬头看他,眼神平静。
他回避我的目光,慢慢退回队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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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就知道这是场“绞刑秀”。
但我没想到,刀子会来得这么准。
他们不打你,不骂你,只让你一个个听你认识的人说你该死。
这才是真正的绞刑。
不是杀你,是杀你在别人心中的形象。
当你失去“人”的身份时,他们再动手,别人也不会觉得残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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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我被要求“公开表态”。
我站起身,背脊挺直,环视四周——这些曾经与我共吃共睡的“同工”,眼里或冷漠、或惊惧、或回避,没有一个人敢直视。
我淡淡开口:
“我承认,我违反了规定。但我也承认,我试图救一个快要死的人。”
“如果你们觉得,这样的我,是错的,那我无话可说。”
“但有一天——如果轮到你们被关进那扇铁门,希望你们别后悔,曾经说过‘他活该’。”
我话音落下,整个礼堂一片死寂。
然后——广播响起:
“请净空工友停止煽动言论。你已被记入‘思想警戒名单’。下一步,将转入‘特别观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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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带下台时,许主任低声在我耳边说:“你以为你赢了?你只不过是再挖个坑把自己埋进去。”
我淡淡地说:“不,我是在挖出他们埋的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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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下午,我被调离了原工作区。
换了工号、换了宿舍、换了工种——进了最脏最重的“锈铁熔铸车间”。
那是废金属熔化重铸的地方,常年高温、气味刺鼻,人进去三个月,肺都变色。
我知道——他们要慢慢把我“熔掉”。
但我更知道:他们也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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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进新宿舍时,发现床板上用粉笔写着一句话:
“墙那边,还有人活着。”
我知道,是老六写的。
他没有走。他没告发我。
而我,也还活着。
我在心里默默写下一句话:
“你可以毁了我的人缘,但毁不了我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