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部夹层的纸币、身份证复印页、伪造工卡全部还在。
我瘫倒在地,像个刚完成坟中考古的人,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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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包,是啥?”老秦问我。
“证据。”
“啥证据?”
“死人留下的。”
他盯着我看了几秒,然后转过身去:“少拿死人做幌子。活人都没人管,死人更没人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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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天,我决定出门。
老秦提醒我:“别走远,这片棚户区是等拆迁的,外人不认,城里人更不想管。”
我走在城市边缘的马路上,看着两侧高架桥下一排排横七竖八的铁棚与塑料布围成的“家”。
我试着找到公安局、劳监所、媒体站——全部不收“无预约、不登记、无名指控”。
我站在某电视台门口,拿着那张被污水洗过的名单,被保安喝退:“别搞这些没用的,真有问题你去法院。”
我去法院,又被推去市仲裁办。仲裁办说:“没正式合同,按劳务纠纷不立案。”
我去街道办,连门都没进,被一句“你不是本地户口,建议回原籍解决”堵回来。
我愣在原地,像个提着尸体行走的人,却没人信我那尸体存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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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棚里,把名单残页挂在墙上,一笔一笔重新誊写。
老秦走进来,看了一眼:“你还在写?”
我说:“我要写到有人看见为止。”
他点了支烟:“没人会看。”
我说:“你看见了。”
他沉默了。
很久,他才说:“你不是第一个从厂里逃出来的。”
我抬头。
“以前有个小孩,十六岁,也是我从垃圾场后面的水渠捞上来的。死了,嘴里还塞着一张写着‘我没偷东西’的小纸。”
我握紧拳。
“他也想证明自己不是贼,是被冤的。”
“可我问你——他现在在哪?没人知道。没人查。没人信。”
“所以你要明白,人出来了,不等于命就值钱了。”
我缓缓地说:“那他有没有写下名字?”
老秦愣住。
我从墙上撕下一页残纸,交到他手上。
“你把你的名字写上去。”
“为什么?”
“我不只是替死的写,我也要替活着的。”
“你不怕被抓?”
我笑了笑:“我被抓一次了,还活着。”
“那你真是命硬。”
我点点头:“那就看看,我能不能把命,换成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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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我把纸钉在墙上,一行一行写:
“编号081:净空,男,逃出者,仍存。”
“编号082:老秦,男,环卫员,目击者。”
然后我对着破镜子里的自己说:
“你还没死,你得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