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有边界。 边界之外,是被遗忘的活人——他们没有名字,只有味道: 铁锈、毒烟、尸水、烂肉和怨气。
他们住的地方,叫“污水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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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水城不是地名。
它甚至不是“城”。
它是一片横在南境市西南角、三条下水总管之间、城市规划图上从未标注过的“盲区地带”。
本地人叫它:
“不归沟”。
而我们逃出来的人,叫它:
“污水城”。
那是编号者的中转站、幽灵工的栖身所、制度弃子的堆骨地。
我在“斌叔录音”发布后的第三天躲进这里。
因为城里已经找不到我能容身的地方。
医院不接、网吧不认、旅社要身份证、工地清查得越来越密集。
林瑶帮我联系上一个“白名单协调者”,他给了我一张地图、一个暗号,还有一句话:
“去污水城,那里有你的人。”
我问:“我哪有人?”
他说:“你说真话,他们就会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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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带着一个背包、一把刀、一部关机老手机,坐着垃圾车的后厢进了污水城。
车上的人看我一眼,把烟灰弹在我脚边:“第一次来?”
我点头。
他嘴角一咧:“你是‘黑的’,还是‘死过的’?”
我答:“Zx03。”
他愣了下,然后笑出声来:“原来是疯子。坐好了,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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污水城没有“门”。
它没有门牌、没有界限、没有红绿灯。
你只有在看到第一排铁皮屋被焊死的门窗、第一处废水沟里浮起的塑料人形,才意识到:
“我到了。”
城里约莫三百人,最早的是“十三个未归工”,后来一个一个像潮水般挤进来。
这里没有政府水电,只有拉线接的盗电柱;没有官方粮食,靠卖废铁和偷菜市垃圾桶活命。
我一进城,就被几双警惕的眼盯住。
一个独眼中年人走出来,身上纹着错位的编码:“p172”。
他问:“你是新来的?”
我说:“我是净空。”
他嘴角一哆嗦:“我听说过你。”
“你是那个,把录音传出去的。”
“那个,号是Zx03的——疯子。”
我点头。
他沉默两秒,说:“你想住哪?这边只分两种人——不说话的,和讲真话的。”
我说:“我来讲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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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给我腾了一个“铁皮位”,就在棚区中段偏西,靠近一个早年倒闭工厂的砖墙。
我用三块木板、一张帆布拼出一张床。
晚上,我坐在床上,用煤油灯点亮手边的笔记本。
我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