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军敲响铜锣,急促的“当当”声穿透雨幕。“快!按计划转移!”他冲进程雨薇负责的安置点,背起腿脚不便的张大爷就往外跑,雨水顺着他的鼻尖滴落,在老人的粗布衫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陆文轩扶着程雨薇将最后一位孕妇转移到村部时,看见林大军正举着油灯在雨中巡查。闪电照亮他的侧脸,那张总是挂着戏谑的脸上此刻布满严肃,嘴里还在念叨:“东头的柴房......西巷的土墙......”
山洪在半夜达到顶峰,咆哮的水声像千军万马。林大军带着几个村民守在河堤最危险的地段,用麻绳将彼此绑在一起。“都给我挺住!”他的吼声被雨声撕碎,“咱们黄土坳村,啥时候怕过水!”陆文轩在远处举着探照灯,看着支书的身影在雨幕中时隐时现。
程雨薇递来一碗姜汤,热气模糊了陆文轩的眼镜。“支书已经守了三个时辰了。”她的声音带着担忧,“自从暴雨预警后,他就没合过眼。”陆文轩摘下眼镜擦拭,镜片上的水雾不知何时变成了水珠。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暴雨终于减弱。林大军瘫坐在泥地里,手里还紧紧攥着半截断裂的麻绳。全村零伤亡,只有满地被吹跑的草帽在积水里漂浮,像极了这场荒诞暴雨的勋章。
“支书!河堤保住了!”赵磊的欢呼声传来。林大军抬头笑了笑,笑容里带着说不出的疲惫:“去,给大伙煮点姜汤,别冻着了。”他挣扎着起身,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陆文轩冲过去扶住他,触到对方滚烫的额头。“您发烧了!”林大军摆了摆手,哑着嗓子说:“老毛病了,不打紧。”他转头看向远处的稻田,雨水冲刷过的稻穗在晨光中轻轻摇曳,“只要人没事,就比啥都强。”
回程的路上,泥泞的小道上印满深浅不一的脚印。林大军走在队伍最前方,搪瓷缸随着步伐有节奏地晃动。陆文轩看着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回想起这些日子的点点滴滴:修水渠时精准的阻拦、找口琴时的全村动员,还有此刻奇迹般躲过的灾难。那些看似巧合的安排,那些不经意间的自言自语,在他脑海中渐渐串联成线。
雨停后的村落,到处都是被风雨肆虐的痕迹。断枝残叶铺满巷道,几户人家的茅草屋顶被掀开了一角,但与隔壁村传来的哀嚎声相比,黄土坳村显得格外宁静。陆文轩听闻,向阳村因山洪暴发,冲毁了大片农田,还有数位村民受伤。而他们村,竟连一只鸡都没少。
“文轩哥,你看!”小翠突然指着路边的沟渠,“排水沟被冲得干干净净,就像新挖的一样!”陆文轩蹲下身,指尖抚过沟壁上整齐的痕迹——这显然是经过精心设计的排水系统,每一处弯道、每一个坡度,都恰到好处。
夜晚,陆文轩躺在知青点的床上,辗转难眠。窗外蛙声渐起,他回想起林大军指挥防汛时的每一个细节:提前让人加固河堤,暴雨前精准地让村民转移,甚至连每一个沙袋的堆放位置都亲自检查。这些真的只是巧合吗?
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亮他枕边的那封母亲的信。信纸上“村里程姑娘看着也踏实”的字迹,与林大军一次次打断他和程雨薇独处的画面重叠在一起。陆文轩坐起身,望向林大军房间的方向,那里还亮着微弱的灯光。他知道,支书又在熬夜了,或许是在为下一次未知的“意外”做准备。
“剧本”“修正进度表”“世界意识”......这些零散的词汇在陆文轩的脑海中不断盘旋。他下定决心,无论真相是什么,他都要弄个明白——为了自己,也为了这个在风雨中守护着所有人的支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