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府大门被猛地撞开,陌尚玉抱着浑身是血的语缦烟冲入院中,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在青石板上砸出一圈圈水痕。他龙袍前襟已被鲜血浸透。
“皇上,先把娘娘安置在内室。”温镇川强自镇定,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些,可微微颤抖的语调还是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前引路,脚步匆忙而凌乱。就在转身的瞬间,他的目光与正闻声赶来的女儿温雅宁,那惊疑不定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温雅宁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语缦烟染血的衣襟,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嫉妒,有疑惑,还有一丝难以察觉的不甘。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手中的帕子,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仿佛要将满心的情绪都宣泄在这方小小的帕子上。
这边温镇川刚安排好,不远处便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隐隐的哭声。原来是温夫人听闻消息后,心急如焚地赶了过来。她脚步踉跄,身旁的丫鬟们几乎是半扶着她前行。
“这到底是怎么了……”温夫人的声音带着哭腔,还未走近便已哀声呼唤。
温雅宁瞧见阿娘赶来,紧走几步迎上前去,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温夫人,轻声安慰道:
“阿娘,您莫要太过伤心,语常在定会没事的。”可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异样光芒,却泄露了她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此时的陌尚玉,仿佛对外界的一切都充耳不闻,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语缦烟身上。
内室里,地龙早已烧得火热。陌尚玉小心翼翼地将语缦烟放在榻上,却不肯松手,直到陈太医跪着上前:\"皇上,让微臣为娘娘诊治...\"
\"她若有事,你们一个都别想活。\"陌尚玉终于松开手,却仍站在榻边寸步不离。他指尖还残留着语缦烟冰凉的触感,让他想起八年前温苑在他怀中渐渐冷去的绝望。
太医们围着床榻忙碌,银针在烛火下闪着寒光。陌尚玉看着那些针一根根刺入语缦烟苍白的肌肤,胸口仿佛也被刺穿般疼痛。窗外雷声轰鸣,一道闪电照亮他布满血丝的眼睛。
\"启禀皇上,\"陈太医声音发颤,\"娘娘五脏受震,气血逆行,需以金针度穴之术稳住心脉...\"
\"那就快动手!\"陌尚玉一掌拍在案几上,茶盏震落在地摔得粉碎。
温府内乱作一团,太医们在厢房内进进出出,侍女们端着热水和药汤来回穿梭。廊下的铜盆里堆满了染血的帕子,浓郁的药味混着血腥气在雨后的空气中弥漫。
温夫人跟着众人匆匆进屋。
\"阿娘,您慢些走。\"温雅宁搀扶着温夫人,跟随众人匆匆进入内室。屋内药香混杂着血腥气扑面而来,温夫人刚踏入门槛,目光便落在了床榻上那个苍白的身影上。
\"这...这是...\"温夫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瞪大双眼,手中的帕子无声滑落。语缦烟身上密密麻麻的银针在烛光下泛着寒光,素白的衣衫已被鲜血浸透,在床单上晕开一片刺目的红。
温夫人的嘴唇剧烈颤抖着:\"怎、怎么会...\"话音未落,她身子一晃,双眼翻白,整个人直直向后倒去。
\"阿娘!\"温雅宁惊呼一声,急忙上前一步接住温夫人软倒的身子。她抬头时,正撞见父亲复杂的目光——温镇川眉头紧锁,视线却越过晕倒的妻子,牢牢锁在语缦烟身上。
\"父亲!\"温雅宁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满,\"阿娘晕倒了!\"
温镇川这才如梦初醒,快步走到妻女身边:\"雅宁,扶稳你阿娘。\"他伸手探了探温夫人的脉搏,眉头却未舒展,\"只是受了惊吓,无大碍。\"
温镇川抬眼,瞧见陌尚玉此刻满心满眼都只有昏迷不醒的语缦烟,整个人仿佛被定在了床边,对周遭的一切都充耳不闻、视而不见。他深知皇上此刻的心思全在语缦烟的生死上,稍有不慎,他们温家便可能面临大祸。
于是,温镇川赶忙侧过身,压低声音对女儿说:“雅宁,你也看到皇上如今的状态了,咱们莫要在此添乱。你快带你阿娘去东厢房休息,莫要惊扰了皇上和太医救治。”说罢,他又转头看向一旁的丫鬟青荷,吩咐道:“青荷,动作快些,去请张大夫来给夫人看看,可千万别耽搁了。”
温雅宁虽心中对这一切充满疑惑与不甘,但看着父亲严肃的神情,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轻声应道:“是,父亲。”随后,她小心翼翼地扶起仍处于昏迷状态的温夫人,在青荷的协助下,缓缓朝着厢房走去。
待温雅宁带着温夫人离开后,温镇川站在原地,目光在陌尚玉和语缦烟之间游移。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深深叹了口气,转身朝门外走去。在跨出门槛前,他又回头望了一眼,烛光下语缦烟惨白的脸色让他心头一紧,那些埋在心底的疑问又翻涌上来。
\"老爷?\"守在门口的小厮轻声唤道。
温镇川收回目光,整了整衣袖:\"去西侧厢房。\"他的声音低沉而疲惫,脚步却比来时沉重了许多。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语缦烟苍白如纸的脸。丫鬟们屏息凝神,轻手轻脚地端着参汤走进内室,生怕惊扰了这凝重的气氛。为首的侍女将青瓷碗轻轻搁在矮几上,低声道:“皇上,参汤熬好了,趁热给娘娘服下吧。”
陌尚玉眸光沉沉,伸手接过碗,指尖触到碗壁时微微一颤——太烫了。他眉头紧锁,舀起一勺,低头轻轻吹凉,而后小心翼翼地凑到语缦烟唇边,嗓音低哑而温柔:“烟儿,听话,喝一点……”
可她的唇紧闭着,毫无血色,参汤顺着唇角滑落,浸湿了锦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