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听蚕
沈绣夜的绣针挑起一缕青丝,舌尖尝到铁锈般的咸腥。这是今晚第七次刺破指尖,血珠坠入檀木绣绷的瞬间,耳畔响起春蚕啃噬桑叶的沙沙声——绣灵阿芷又在吞食她的痛觉。
盲眼在黑暗里震颤,其他感官便愈发锋利。她能嗅出苏州河上游漂来的新尸腐气,混着虎丘塔下陈年血痂的味道;指腹摩挲嫁衣残片时,能辨出经纬间纠缠的三根白发,发根处还黏着未干涸的脑髓;甚至能尝到手中这缕青丝主人生前的怨憎:舌尖泛起上吊妇人喉骨碎裂的苦,混着殉情女子吞金的腥。\"沈姑娘,有贵客夜访。\"学徒阿满叩门声发颤,门缝渗入的夜雾裹挟着深海腥气。
绣针在绢帛上划出裂帛之音。沈绣夜摸到妆奁底层震颤的五感罗盘,五颗人牙雕制的指针正疯狂撞击\"味\"字格——来者非人。
丑时正·鲛绡
男人携着三百年前的月光踏入绣阁。
沈绣夜虽目不能视,却觉满室生寒。来客脚步似昆曲水磨腔般迤逦,尾音里掺着海底暗流的嘶鸣。当他的袖摆拂过湘妃竹帘时,檐下风铃骤然结出冰棱。
\"请沈娘子修复这件嫁衣。\"玉匣开启的脆响里,沈绣夜耳后嵌入的半片指甲突然灼烧——那是姐姐绣影火中留下的唯一遗物,唯有感应至亲血脉才会苏醒。
指尖触上织物的刹那,黑暗炸开血色图腾。万历三十七年的南海波涛穿透时空:沉船甲板上,新娘盖头下蔓延出青鳞,绣娘用鲛人筋络缝制的并蒂莲在血浪中舒展。最诡谲的是嫁衣心口位置,分明用湘绣针法绣着现代简体字——\"救我\"。
\"此为先祖遗物,望沈娘子妙手回春。\"男人将玉匣推过案几。沈绣夜摸到七枚温润球体,表面经络犹在抽搐,竟是刚剜出的活人眼珠。指腹按上瞳孔时,听见少女临终的吴侬软语:\"阿姐,太湖底好冷......\"
窗外倏然掠过评弹声,老艺人的三弦撕开夜幕:
\"鲛绡透,骨作舟,泪染明珠血绣囚......\"
寅时初·噬耳
沈绣夜咬断桑蚕丝,将染血的鲛人鳞片捻作绣线。